“好像是惜墨來了。”

“是惜墨？”

“是吧，就見過一次。”

“難怪覺得臉熟。”

“真的是惜墨嗎？”

“是被姑姑那個的嗎？”

…………

杜如金四下看看，看盛視是不是張貼了什么告示，把她的頭像放大，下面寫著誰能對付得了她，就可以揭榜。現在這人說話都不背人了嗎？從進盛視大門到進電梯，聲音就沒斷過。沒想到打一架比演了幾年電視劇的小演員都紅。

女藝人們都是濃妝艷抹，上鏡好看，離開鏡頭看著好夸張。

靠妝容取勝看來是沒戲了，只能靠氣場。她戴著墨鏡昂著頭，甩了甩頭發，抱著雙臂，透過墨鏡斜眼看了看身邊人。電梯每一層都停，凡是進來的人都看她。好久不穿高跟鞋，她告訴自己一會出門的時候一定腳踏實地，寧可走的慢，也不要摔倒。

“雯雯姐。”

“雯雯姐。”

電梯門一開，有個女人進來，杜如金聽到身后的幾個人先后問好。

仔細一看，God，竟然是亞雯，她什么時候剪了短發？

亞雯一眼認出了她，主動打了聲招呼：“惜墨，好久不見，還好嗎？”

杜如金一點都不想笑，但是不笑又不行，她腦海中突然蹦出了兩女共事一夫的惡心想法，姐姐妹妹……去死吧，想讓她跟亞雯一起伺候杰蒂森，做他個春秋大夢！

她回道：“挺好的。今天沒有工作安排嗎？”

亞雯淺笑，道：“聽說你要來，臨時推掉了。我們許久未見，想有時間吃個飯，一敘姐妹之情。”

姐妹個六七八，杜如金在心里鄙視，她跟杰蒂森上床的時候怎么沒有考慮過這個姐妹。杜如金說她們就是普通朋友，姐妹相稱，太言重了。

亞雯的笑容并沒有收回去，什么都沒有再說，一直看了她幾秒鐘才轉過頭去。下一層她就下了，走的時候沒有和杜如金說再見。

杜如金剛出電梯，杰蒂森就打來電話。他說姑姑正在和某時尚雜志的總編一起吃飯，最快也得下午才能回公司，讓她先到藝人的休閑廳里坐坐，他們很多人都在。

藝人的休閑廳，不就是在亞雯剛剛到的那層嗎？又要碰面，她于是直接告訴杰蒂森她不去。

十幾分鐘后，小四季上來請她，杜如金沒去。又過了幾分鐘，楊邑的第二助理接到電話，也請杜如金去休閑廳里等，杜如金穩如泰山，還是不去。接著，杰蒂森的電話又打來，杜如金沒有接聽。然后上來的是馬雱，溫庭偉的助理，杜如金跟他不熟，客氣了幾句，依然沒去。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了，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杜如金摸摸肚子，真的好餓啊，好想念經濟罪案調查科食堂的雞湯面，還有夏承乾做的紅燒獅子頭，哪怕是小姐姐的榴蓮……

這個時候她親愛的同事們一定聚在一起吃的開心，耳朵解解饞好了，聽聽他們今天吃的是什么。那瀾的電話號碼剛剛按出來，她又放棄了，如果打了電話，那瀾一定會問事情的進展，而她來了一個多小時，連人都沒見到。她之前已經跟楊邑的助理預約了見面時間，助理回復說這個時間沒問題，結果人家還是想不守時就不守時。她連頓飯都沒吃上，還不能走開。

小姐姐聽了這樣的話一定會心情不好，算了，自己挨著吧。

半個小時也是一段漫長的等待。楊邑喜歡安靜，這一層只有她的辦公室和休息室，很少有人來往。她覺得嘴干，手也不知不覺涼起來，腳腕和腳掌有點疼，身體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她自認不是懦弱的人，可是為什么好想爸爸媽媽，好想那瀾和夏承乾呢。梁山也變得不再可惡，他們平時再喜歡斗嘴，這樣的情況下梁山也會事事為她著想。她決定來盛視之前，梁山玩笑問她需不需要保鏢，萬一真打架呢？哪怕是喬治也行啊，聽話的小孩兒會時時刻刻在小姨身邊，再餓再冷也不會離她而去。她想起了那幅畫，畫了他們三個人，喬治很喜歡她。

臉蛋癢癢，她用手指抓了一下，看到了指尖的液體。從什么時候起，她變得這樣感性，眼淚這樣廉價，說流就流。

唉，她是要堅強的，只有強大到一定程度才可以有足夠的底氣心軟，此刻還不行，同情自己也不行。

杜如金背過身去，把眼淚抹掉，告訴自己只要笑一笑，沒什么大不了。

不久，杰蒂森的電話又打來，同時小四季也出現在身邊，她跟小四季說話的時候掛斷了杰蒂森的來電。

小四季看了一眼她手機，臉上是極其謙卑的表情，對她道：“姐，你下去吧，老板心情很不好，溫老板也沒吃午飯。老板讓我偷偷問你，是不是他親自上來請你，你就會下去。如果你說是，他馬上就上來。”

杜如金道：“我還是等著吧，我不想姑姑回來的時候我還在休閑廳里。我來盛視是想跟姑姑好好談談，不是為了去和那么多人打招呼。你知道姐姐做不來。”

小四季有點為難，低聲道：“我如果不把姐請下去，沒法跟老板交代。是我打電話跟姐匯報，也是我幫姐通過老板約的姑姑，現在我一件事都沒辦好，愧對姐，也愧對老板。”

杜如金笑道：“你這個孩子責任心總是這么強，姐姐是不會怪你的。不要再上來了，告訴你老板也不要上來。我在這里等姑姑而已，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沙發很舒服，空氣很清新，等的一點都不辛苦。姑姑下午一定會回來的，你看時間，已經下午了，說不定姑姑很快就到公司了。”

“可是姐，你沒吃午飯吧。白鷺姐叫人準備了你喜歡吃的東西，你下去吃一點好不好？”

杜如金說她不餓，一點吃不下。小四季沒辦法，只能一個人離開。

杜如金繼續等，手機里進來幾條那瀾發來的信息，她沒回，心想等有了結果再告訴她。

時間慢慢的流逝，她仿佛能聽到時鐘指針噠噠的聲音。沒有人再來邀請她，拒絕了全世界，換來了清高，也帶來了孤獨。

直到下午三點，楊邑才正式露面。

楊邑沒有請杜如金去她辦公室，而是坐在辦公室外杜如金對面的那個沙發上。

杜如金叫了她一聲姑姑。楊邑盯著她的臉，尤其是左臉，當初她那一巴掌就打在惜墨的左臉上。她口氣中帶著一絲慣有的傲慢，道：“還肯叫我一聲姑姑。”

杜如金道：“我叫姑姑，不是因為您是盛視老板，是因為您的確是長輩。”

楊邑點了下頭，承認她態度不夠謙恭，但同時又不失禮。

“找我有什么事？”楊邑問。

杜如金說她看到了盛視官方發布的消息。

楊邑沒什么反應，就只是讓她說說看。

杜如金想了想，知道沒有必要指責對方，說明自己的立場就好了。盛視這么大一家影視公司，每年出產那么多影視作品，楊邑不可能大事小事都親自過問。她真不知道也好，裝糊涂也罷，不能糾結，不需要辯明誰是誰非。

她道：“承蒙姑姑一再錯愛，肯把我的小說改編成影視劇，我承認這是我最大的夢想之一。盛視的垂青，讓我很多作品的銷量都很可觀，我還沒跟姑姑說聲謝謝。”

楊邑沒收下這聲感謝，直言惜墨今天來并不是為了跟她說這句的。

杜如金點頭，帶了點笑容，道：“所以說姑姑是錯愛。我只是個小小作家，書里的故事是我主要的生命力所在，我不懂商業運作，不懂市場需求，我只想牢牢的守住我創作的源泉。寫作本身是快樂的，但把寫作最大程度的商業化、利益化，我實難接受。還希望姑姑體諒。”

“就是不想再跟盛視合作，不必說的這么委婉。”楊邑理所當然的這一句，杜如金沒辦法否認。這跟預期的不一樣，她出來時，夏承乾和那瀾一再叮囑她合作第一，違約第二，她當時也答應了的。但是真正去談的時候為什么就談不到合作的事宜呢？她自尊心是不是太強了？如果不是，那是她等待的這幾個小時想明白了什么，心里的熱情一點都沒有了？

可能是吧，夜長難免夢多，以后再也不會做這樣的夢了，真累。

出于禮貌，她還是口頭上表示歉意，道：“姑姑，是我不好，請您原諒。”

楊邑道：“既然這樣，為什么不去找盛視的律師談？我的時間很寶貴。”

是啊，早知道是這么個談法，真沒必要跟楊邑見面。杜如金點點頭，慢慢的站起來道：“打擾姑姑了。”

談話一共進行了不到十分鐘，杜如金也沒想到會這么快。接下來要干什么，去哪里找律師辦公室，對了，那個樓層她記得。

電梯里遇到了小四季，杜如金問她律師辦公室有沒有換地方，小四季說沒有。

回到休閑廳，小四季跑到杰蒂森跟前，道：“老板，大事不好，老板娘現在要找盛視的律師談！”

杰蒂森刷的站起來道：“她為什么沒有跟姑姑談？”

“老板，她和姑姑碰了面，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杰蒂森抬步就往外走，亞雯忽然拉住他道：“事到如今，你改變不了什么了，惜墨和姑姑的脾氣你都知道，你想改變任何一方都不可能。”

“那我也要試一試。”

溫庭偉的臉色同樣不好，心想這惜墨真是一次都不讓人如意。候了她這么久，她說什么也不露面，準備好的勸說之辭全部沒用上，她未免太不把這些人放在眼里。

“杰蒂森，”他叫道：“讓她談。如果她還能拿出幾百萬賠給盛視，那你也就可以徹底斷了養她的念頭。你不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有多大能耐嗎？”

杰蒂森道：“這不是說氣話的時候。”

亞雯還是拉他，道：“你以為她來盛視就意味著向我們妥協？斬草要除根，我們不過是她想要清除的根而已。”

斬草除根，這話聽起來怎么這么刺耳，杰蒂森從不當眾發火，此刻縱然心煩氣躁，也不能狠狠的甩開亞雯。這么多人在場，這是盛視，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沖動做事犯忌諱，他不想再花額外的精力去應付內部問題甚至媒體。定了定神，他還是回頭盡量溫和的說：“我得去看看。”

亞雯道：“我陪你去。”

杰蒂森不得不帶著笑，把亞雯的手移開，道：“還是我一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