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勝負已定,瑞?塞斯瑞特卻明白,他還必須把這塊已經咬到嘴里的餡餅小心地吞進肚子里。
雖然戰場上的大部分敵人已經在極度的恐慌中失去了理性,短時間內不可能再重新組織起來,但他們盲目地瘋狂亂竄也容易帶來一個風險——很容易把追殺者也拖入到混亂的纏斗中去,從而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西地擁有的資源畢竟無法和整個月海王國相比,每一個士兵都是異常寶貴的,一旦損失就難以提供替代者。
瑞決定放棄在這種局面下通常會采取的分散追擊策略,繼續使用大編隊來對散亂的敵人進行驅趕,以讓自己的軍隊能處在高度可控的狀態下。
這意味著屠殺效率會降低,清掃殘敵的時間增長也許會帶來一些額外的風險。不過瑞相信憑借騎兵部隊的機動優勢和外圍已經布置好的警戒線,足以應付這樣的風險。
騎兵隊被瑞分為了4股,每2股互相配合,同時從左右兩個方向進行穿插攻擊,對戰場上的敵人做多次切割,把他們驅趕聚集成幾個小塊,然后再集中消滅他們或者進行招降。
4隊騎兵猶如4把被烤熱的鋒利餐刀在切割黃油一般輕松地在戰場上往復穿梭著。任何靠近他們的敵人,都會立即被變成一具尸體!
在之前的首次突擊中,西地騎兵們主要使用武器的是長槍,但在發現敵人沒有什么抵抗力后,就全部換用了長劍或者更適合劈砍的馬刀,這樣能更方便地攻擊那些散亂的敵人。
武器的變化也讓戰場顯得更加血腥起來。
經常會出現這種場景:一個敵人被前面的騎兵砍殺后,身體還沒來得及倒下,又被后面緊跟上來的其他騎兵砍中。
不過,這并非是出于什么殘虐的欲望,而是一種訓練養成的習慣——騎兵在使用較靈活的短兵器時,要比使用難以操控的長兵器時顧忌少得多,以至于會條件反射般地去對任何在攻擊范圍內的敵人進行打擊。
但是,手里鋒刃劃過皮肉的奇妙觸感、噴濺出來的血液那腥臭的氣味以及各種聲調的慘叫聲,確實也極大地刺激了人性中的殘暴本能。
威斯特蘭的騎兵們身上濺滿了敵人的血液和肉末,眼睛里因為殺戮帶來的快感而閃爍著殘忍的光芒,猶如一群對鮮血渴求無度的惡魔一般讓人望而生畏。
但在這時,卻響起了一陣有節奏的號角聲。這是約定的信號,要戰場上的西地騎兵們從分割敵人的階段轉為驅趕圍困他們。
瑞?塞斯瑞特在派出那4支攻擊分隊后,自己帶著400騎兵留在了東側的匯合點警戒。作為軍隊的統帥,當然不能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還親自上陣去收割人頭來和部下爭功。
他發出進入下一階段的信號要比預定的早一些,選擇這么做是為了避免過度刺激部下的嗜血心理。
戰爭是殘酷的,作為軍人來說,當然也必須具備一定的獸性,否則就不可能有勇氣去殺死自己的同類。
但是,這個獸性卻必須控制在一個合理的范圍內。
因為軍隊必須是有嚴格紀律的組織,而不是恣意妄為的匪徒。過分泛濫的獸性必然會導致士兵們沉溺于原始的本能,在失去理性的約束后,自然也就談不上還愿意去遵守上級的命令了。
那樣的話,軍隊就會變成一支單體作戰能力很強,但毫無團隊配合能力的烏合之眾了。
而且,因為威斯特蘭人和傳統的月海國民一直有著強烈的對立意識,彼此間的認同感不足。如果不對西地士兵進行足夠的約束,難保他們不會對月海的普通民眾濫施暴力,那就等于在幫助愛露爾一方增加支持者了。
瑞滿意地看到戰場上的部下嚴格地執行了他的指令,迅速由縱隊變成了橫隊,開始驅趕著散亂的敵人,然后將他們圍困起來并逼迫他們密集地擠到了一起。
很快,戰場上的就形成了4個包圍圈,每一個圈里都至少包圍了500名以上的敵軍,其中最大的一個圈子里圍住了差不多1600人。
不過,被圍住的這些人已經不能被稱為敵軍了,因為他們幾乎都在之前的追逐中拋棄了自己的武器,現在既沒有抵抗的勇氣,也沒有抵抗的能力了。
看著周圍那堵流動的“墻”不斷逼近,包圍圈里的每一個人都驚恐萬狀,處在外側的人都拼命往人堆的中間擠去,但這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因為人群已經密集到非常危險的程度了。
如果這種可怕的擠軋再持續一會,也許不用威斯特蘭人動手,這些敵人就會自己把自己都擠死了。實際上,已經有不少人因呼吸不暢而昏迷了過去。
讓他們慶幸的是,西地的騎兵終于停了下來,不再進一步地迫近。
從歇斯底里中稍微恢復了點理性,包圍圈里的人們立即意識到了自己現在應該采取的行動——先是從外圍開始,接著所有的人,只要還沒被擠得無法動彈的,全都跪了下來,高舉雙手或者抱著頭來表達自己投降的意圖。
在人類的戰爭史上,不乏投降之后被屠殺的例子,但這絲毫不會妨礙后人在陷入絕境時做出投降的決定。
畢竟,求生的本能是如此強大,哪怕只是多活1秒,也會讓人覺得比立即就死好得多。
最終,被包圍的敵人全部選擇了投降,俘虜的具體數目是3384人。
另外,在戰場上陣亡的敵人一共有652人,其中包括幾十名被自己人擠軋而喪生的倒霉蛋。
成功逃脫的敵人不超過200人,不過無法確定他們的確切數目,因為俘虜里沒人能夠提供這支軍隊的詳細人數。實際上就算是逃跑了的沃爾夫林恐怕對此也不一定清楚,他這個首領對這支烏合之眾從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掌控。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威斯特蘭方沒有損失任何一名士兵,54名能在短期內痊愈歸隊的輕傷員就是為這場大勝付出的全部代價!
在戰斗完全結束后,磐石堡的大門才打開了。然后,從里面出來了一小隊騎士。
領頭的馬上騎著一位身著深棕色服飾的中年男人,他的鎧甲也漆成了同樣的顏色,顯示出一種極其可靠的氣質。
看到斯瑞恩快速迎了過去,瑞知道,這位棕色的騎士應該就是磐石堡的主人阿里斯特?蘭迪了。
經過兒子的簡單介紹后,撒里德伯爵殷勤但不失自身莊嚴地把公主的衛隊長邀請到了磐石堡里去。同行的還有西地的10名騎兵隊長。
在厚重的花崗巖巖壁內部,一場慶祝勝利的酒宴開始了,而且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瑞?塞斯瑞特和騎兵隊長們從未在這么奇特的地方參加過宴會,盡管酒和食物都很平常,他們卻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不管是堅實堡壘帶來的強大安全感還是必須放緩語速來避免被回音擾亂的交談方式都是在其他地方很難體驗到的。
磐石堡領主對交戰時沒有出兵協同表示了歉意,瑞立即給予了充分的諒解。那其實是非常明智的決定,撒里德士兵的裝備是月海軍隊的標準樣式,在混亂的戰場上很可能會因此被西地騎兵所誤傷。
瑞?塞斯瑞特對這樣的謹慎是非常贊賞的。靠不到200人頂住了20多倍敵人這么多天的圍攻,他們的勇敢是毋庸置疑的。
但阿里斯特?蘭迪透露的一個秘密卻讓少年驚愕不已。
“知道嗎?塞斯瑞特先生,我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在13年前我就聽說過你了。”
看見瑞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撒里德伯爵哈哈一笑,接著說道:
“不用緊張,我也曾是赫里圣殿的一名圣騎士,和你一樣,接受過奧格?沃爾諾克大人那魔鬼般的嚴格訓練?!?/p>
“當然,這事是第一次對人提起,就算是斯瑞恩我也從來沒和他說過?!?/p>
那張堅毅臉上滿是親切的笑容,瑞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微笑著舉起杯向這位前輩表示敬意……
磐石堡內部空間有限,西地騎兵們無法全部駐扎進來。于是瑞將營地設立在了撒里德的西部,有著磐石堡做前方的屏障,可以避免遭受從東方來的敵人偷襲,疲勞的將士們能夠放心地好好休息休息了。
西地的人們已經安享了幾百年的和平時光,但在今天這第一場的戰斗里,他們的表現卻絲毫不遜色于勇猛著稱的先祖們,這讓瑞?塞斯瑞特對戰爭的前景變得樂觀了起來。
不過,少年也很清楚,下一場戰斗很快就會到來,而那時將要面對的就會是強大得多的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