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知道,她如此適合白色衣裳。
玄冥想踏進去,卻又收回即將邁進去的步伐。
她和君梵單獨要見他,為何?
一抹清光于殿門外消失。
風媱回首,望著門外發(fā)呆。方才明明感覺到有人,是錯覺嗎?
藍湖畔。
荒亭內(nèi)。
一男子正負手觀雨。
玄冥落于亭內(nèi),那男子轉回身來,微微施禮,道:“玄君,我家天君在湖畔等候?!?/p>
玄冥冷笑,“天君想得很是周到?!?/p>
子微面色如常,“玄君自是大氣魄,這天地間,少有人比?!?/p>
玄冥也不再多言,順著子微指的方向望去,但見君梵一身蓑衣,正于雨雪霏霏的湖畔垂釣。
子微遞給他一套蓑衣,“這是為玄君備的。”
“不需要?!庇值溃骸凹仁撬姳就?,自是他來?!毖粤T,負手背轉過身去。
話音方落,亭內(nèi)便響起笑聲,“哈哈,玄君!”
來者一襲白錦衣,墨發(fā)微濕,笑意明朗。正是君梵。
玄冥轉身,打量他這副勝者的姿態(tài),神情如那亭外的飛雪般寒意岑岑。忽憶當初初識……
人間月城。
陽春三月。
嫩綠的柳絮飄揚在空中,緋紅的桃花盛放在月城的長街小巷,家家戶戶。
春日的生氣,是墻磚土縫里都能鉆出一顆青草來的,是去年遷徙的鳥兒回返的時節(jié)。
月城是城,且多桃柳,但人稀。似乎正因人少,而草木愈盛。
碧芙山上的女娃個子見長,衣裳需勤換,他三四年來一次,去桃花巷里找一位裁縫定做。這裁縫自二十出頭繼承父業(yè),接下了這鋪子,見到玄冥那年他剛成家,育有一子,想來也不過二十七八,到今年他已華發(fā)半滿。玄冥自稱修道者,有服食那不老的丹藥,是以不老,那裁縫面上羨慕卻也并不多打聽,玄冥覺得他這點甚好。
那日衣裳定好尺寸樣式,他經(jīng)裁縫推薦去了一家酒館喝酒。
酒館很普通,是去到人間哪座城池都可以見到的那種簡單普通。
玄冥幾步跨入,要了一壇酒,一碟牛肉。
粗陶大碗里酒色微黃,泛著淡淡果香,店主道是加了去年結的桃子釀的,味道獨一無二,只月城有,月城里又屬他家最好。玄冥頷首,舉碗一口吃盡。
酒味甚佳。
再吃幾口牛肉,牛肉燉得很爛。
風吹來桃花香味,玄冥覺著醺然暈眩。
“哈哈,閣下獨飲,不介意在下和你湊一桌吧?”
玄冥抬眼。
是一白衣青年,翠眉如劍,眼明如星,已笑著翩然安座。
“我沒同意你坐下?!?/p>
青年手一揚,“老板,麻煩再添一副碗筷!”似是未聽見他方才言語,仍是笑得明朗,“在下君梵,方才路過門外,見閣下氣度非凡,敢問尊名?”
掌柜拿來碗筷,垂首低眉,轉身去了。
玄冥滿了一碗酒,未理睬他,君梵不依,抬首擋酒,“閣下未免孤傲!”
玄冥靈力微蕩,發(fā)現(xiàn)對方無動于衷,這才了然這叫君梵的還有些少年氣的男子,也是靈族。一時反手接碗,又被君梵擋了。他索性扔了碗,同他雙手打了起來。四手相對,快如影般,周圍人也并不驚奇,仍舊各做各的。
玄冥卻越打越吃力,只覺頭暈眩得厲害,一時力氣也衰弱下去。
君梵制住他雙手,以傳音術入他耳,“閣下,此地不宜久留!”
玄冥也發(fā)覺不對,笑了笑,“玄冥。”
“你我今日有緣,不如去在下家中吃酒,醉倒了也無妨!”
“卻之不恭!”
“請?!?/p>
兩人起身,酒館門卻霎時關闔上。
方才那掌柜的立于柜臺,面容陰狠,“哪里來的不知死活的東西!敢攪爺爺?shù)木?!?/p>
君梵側身望他,“憑你一個區(qū)區(qū)幾千年的靈怪,竟敢自稱我爺爺?倒是你不知死活了?!?/p>
玄冥腳步虛軟,自嘲道:“沒想到,我也有被暗算的一天。可是,這里前些年來,并無異常……”
君梵對那靈怪道:“便由你來解釋解釋吧。”
那靈怪狂笑道,“他們都被我吃了!可憐的凡人,毫無還手之力!本大爺幾年前路過這里便看上你了!”他手指玄冥。玄冥蹙眉,神色冷下來。靈怪接著道:“只是那時候心知單打獨斗奈何不了你,又打聽到你隔幾年來一次,就先吃掉了那裁縫和這家酒館掌柜,再慢慢在這里等你!快四年了,你終于來了,爺爺吃了這一座城,也不如吃了你一個!你應該早點來,他們也就不用全死了,哈哈哈哈!你身上,好說也有一萬年修為吧?!”
君梵氣得直揉眉心,“你真是該死!”
玄冥冷笑,殺意泛起,身邊的君梵感覺到了覺著心驚,那靈怪卻不覺駭人。
君梵于瞬時了然。那靈怪只知他靈力高深,卻因修為低微不識他已經(jīng)高至何種程度,因那是他無法想象的程度!
可憐的靈怪。
可憐的自己竟還想著去救他。
君梵自嘲一笑。
“一萬年修為?哼,憑你可看不出你祖宗的深淺!”他右手捻訣,袖袍一揮,便將那靈怪擊個粉碎。
一地血肉模糊,君梵別過臉去,推開大門出了去。
陰云密布。
酒館外桃柳盡枯,靈怪死了,城內(nèi)霎時成了空城。
玄冥不知何時走到君梵身后,默默無言。
君梵道:“是在下多管閑事了,憑閣下這般靈力,縱使靈怪再加百倍毒藥,也不是你對手?!?/p>
玄冥問:“你是來救我的?”
“不算,只是偶然路過這里,發(fā)現(xiàn)異常,便在城外盤桓幾日,沒見有人進出城門。今日見你進來,便跟著來了。我因有戒心,是以未被幻境障了眼目,見你無知無覺的……哎,你是自在無為,本身強大,遇山劈山,遇水斷水的境界了。”
“抬舉了,還是多謝你,你這小友,我認下了。”
君梵面目悲戚,“終究是可憐了這些凡人。”
“事已如此,各有因緣,君梵不必傷懷。”
“……”
那次之后,玄冥告知了他碧芙山中地址,君梵偶寄書信于他,請他喝酒。
再后來,玄冥方知他是神族殿下……
彼時。
玄冥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教人看不清情緒。
彼時的青年全然褪去了少年氣,那雙星眼變得深邃無垠,黯淡了不少。這笑容,他也覺太過刻意。畢竟那一日,那笑聲也是簡單純?nèi)缢?,那笑容更是耀眼奪目。那一日的君梵,令玄冥想起了寒塵。
寒塵,他的兄長。因為太多事,他的成長太過沉重。
他也曾想過,若寒塵有父有母,有玄君之子的身份,是否,會活得真正的肆意灑脫?
“找本君何事。”
“阿媱想要一個沒有戰(zhàn)爭的天地,身為他未來夫君本君自然是想滿足她,條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