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樹內,木醫生將喬心蕾輕輕放在地上。我們也圍了過去,剛才發生的狀況過于詭異,每個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躺在地上的喬心蕾雙眸緊閉,額頭還在冒著虛汗,而不住顫抖的手緊緊扣著雙股。
她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都看到了她突然跌倒在平坦的路上,即便是被絆倒也不至于如此嚴重。莫非是……我聯想到之前無意中看到她腿上的長疤,莫非是她的腿上傷口復發了?
“把燈拿過來。”木為生顯露醫生本色。
方筱立即將一旁的照明燈拿給他,亮度相比前兩天有些降低。這照明燈是太陽能蓄電的,而我們這兩天都躲在這棵古樹里,根本沒有陽光為其續電,但好在我們每個人擁有一個,可以輪流使用。
木醫生開始脫掉她的皮靴,但只要微微一碰她的腿,她就如同觸電了一般顫抖。
沒辦法,木醫生只能把他的醫療箱拿過來,從里面拿出一把醫用剪刀,沿著褲腳開始向上剪開。我們身上穿的裝備雖然異常堅韌,但只要開了一個口,順著裂口剪開也不是難事。
慢慢地,喬心蕾的腿便裸露在我們面前,木醫生只剪到膝蓋處便停了下來。
我趁著燈光看了一眼,才發現事情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她筆直的雙腿充斥著通紅的血色,外層的皮膚像是一張透明的薄皮一樣,我們似乎都能看到里面的腿骨。
大家都被這一幕震驚得沒有半句話,很難想象她剛才遭受了怎樣生不如死的折磨。
“小腿腓骨與脛骨應該都是粉碎性骨折……”木醫生臉上未曾有過的嚴肅。
“什么?!”我還是沒有忍住震驚,脫口而出。
這太令人難以接受了,剛剛還與一個健康人無異,轉瞬間雙腿就被弄成稀碎?而且除了她自己跌倒的那一幕,并沒有看到任何意外在她身上發生。
“但……有些問題——”木醫生似乎有所發現,“——她的腿部皮膚完好,而里面的腿骨碎裂成塊,這很不合常理。因為一旦發生這種程度上的骨折,只會是開放性骨折,而皮膚層也會被骨骼的斷層割裂開來,而不是像現在一樣……”
方筱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后轉身退到古樹里的角落。確實,雖然木醫生是從醫學的角度上給我們講解,但他沒有考慮到我們只是普通人,不是醫生,這些知識對于我們還是過于血腥。
“那我們該怎么辦?”文露不忍地看了一眼喬心蕾,問道。
“以現在的條件,無法進行手術,只能先保護起來,出去后回到海邊,如果幸運的話,那里的補給箱里有我們需要的東西。而在這之前,這可能需要你們幫忙。”
“我們需要做什么?”我問道。
“收集堅硬的樹枝,我們要做支架固定住她的腿。”
我點了點頭,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但擺在我們眼前的另一嚴峻的問題是,我們上哪里去找樹枝。
“這座島不會治愈她嗎?”一旁的索鑫突然說道。
我們都怔住了,看著索鑫,他一臉失言的表情,同樣對自己說出的話感到震驚。
對啊,如果說我的腿是被這座島神奇的治愈了,那為什么喬心蕾的腿卻沒有被治愈反而變成了這樣?
猛然,我心里涌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難道……粉碎她的腿的不是其他未知危險,而正是這座島!我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因為這有可能會讓我們陷入驚恐,而喪失能夠活下去的決心。
“在這個世界上,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有很多,我們不能任何事都依賴這種曇花一現的奇跡,至少在我們弄清楚前,我們能依賴的只有我們自己。”木醫生并沒有否認我腿上的重傷是被島嶼治愈的,但他也用了“奇跡”來委婉地表達,這也可能是他作為科研人士的最后尊嚴,我想他相信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我們沒有還沒有找到而已。
我們不再糾結這個只會讓我們越陷越深的問題,著重考慮如何弄到堅硬的枝條,如果喬心蕾的腿不固定住,萬一再遭受二次傷害,那就真的無法挽救了。
我和索鑫來帶樹縫前,我們對爬行生物什么時候能夠消失已經不抱期望,主要考慮怎么樣才能弄到樹枝。但我看到離我們最近的資源都被那群該死的爬行生物占據,想從它們當中砍點樹枝來,基本上不可能。
我輕嘆了一聲,心中有些傷感,更多是對自己感到渺小與無助。
“看來……我們還得鋌而走險一次。”
索鑫聽到我這么說,臉色不太好,他不愿與那群爬行生物再有什么交集。他磨磨蹭蹭,四處張望。突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然后輕咦了一聲說:“由哥,你看上面。”
我順著樹縫看向上方,高高的樹干筆直穿入云霄,在距離我們幾米的高度處有幾根剛長出來的枝條,雖說如此,但還是比較粗大的。我暗罵了自己一時愚笨,忘了我們本身就在一棵樹里,多虧索鑫腦袋轉得快,發現了上面,只要向上爬幾米的距離就能到達。
我從背包里拿出掛繩,原本這尼龍纖維作原料的繩子是用來對付懸崖峭壁的,沒想到這個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索鑫不敢上去,這個任務只能交給我。我小心將身體探出樹縫,外面的爬行生物依舊與我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我始終搞不清楚它們為什么不敢過來,但現在也不是琢磨這事的時候。
我將繩子向上拋,掛在了一個粗一點的枝條上,然后將兩端交給了索鑫,并告誡他一定要拽牢。他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旦有什么閃失,我可就主動送給那群爬行生物了。
我扯緊繩子腳蹬著樹干開始往上爬,在爬的時候,心里突然冒出一個的想法——這能否成為我們的逃生之路?這個想法令我異常激動,險些腳下沒有踩穩摔下去。背后因此都濕透了,趕緊告誡自己集中注意力。
當我爬到差不多高的距離,便一邊砍著樹枝,一邊觀察著周圍,但結果卻讓我剛剛沸騰的心情冷卻下來。自己的想法的確可以讓我們從樹里逃出來,但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是向上爬,而這棵古樹的周圍并沒有與它連接在一起的其他樹,也就是說,我們無論如何都只能在這棵古樹上,仿佛這里是一塊被隔離的空間,而我們則也同樣是被隔離的人。
逃離的想法被抹殺后,我只有專心地完成任務。剛才的思緒都在周圍的地貌上,沒有注意手下的樹枝,現在一看,發現效果還算明顯,粗大的樹枝已經被我砍了一個豁口,估計再來幾下就能砍斷。但當我再次揮起柴刀,卻沒有落下。我將它移到眼前,一片紅色的液體浸滿在鋒利的刀刃上。
我感覺頭有些暈眩,這是什么?是血嗎?可這樹怎么會流血?難道它成了樹精?
一連串近乎荒謬的問題在腦海里翻滾。在來這座治愈島之前,這種想法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我的腦海里,但一旦人遭遇異常恐懼,一切科學理念都會破碎。
“由哥……”
下面索鑫開始小聲喊我,也許是因為我在上面滯留的時間太長了,我朝他喊了一聲,告訴他馬上就好,但他依舊不依不饒,我有些惱怒地看向他。
看見他的頭偏出樹縫,不知道為什么臉色與剛才不同,竟有些發白,像是受到了驚嚇。
“怎么回事?”我停下手上的動作。
“不……不需要樹枝了。”他的話斷斷續續。
“什么意思?”我聯想到喬心蕾的腿,難道是沒得救了嗎?我的心莫名地一緊。
“她……她……又站起來了。”
這本應是一個令我無比震驚的消息,但是我卻出奇的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幕發生。
我慢慢地爬下來,鉆回有些昏暗的樹里。我看到喬心蕾正在吃著食物,雖然臉色仍然不太好,但她的雙腿盤坐在那里,也證實了索鑫的話,如果她的腿仍舊斷著,決不能如此姿勢、如此淡定地吃著東西。那么答案只有一個——這座島也治愈了她。
她看我從外面鉆進來后一直盯著她的腿,眼中帶著疑惑,看來是不知道我出去做什么,也許她連自己發生了什么都可能只是停留在跌倒的階段,而我看大家的表情,估計也沒有對她說什么,那種慘烈程度,估計是誰都無法忍受,所以不告訴她也算是一種善意。
我坐回原處,將繩子塞回背包,然后隨便吃了點東西。樹內昏暗的燈光讓我有些昏昏欲睡,我掃了一眼外面,處境一切都沒有變化,而我們似乎也習慣了它們的注視。
我將背包墊到身子下面,我需要休息一下,除了這件事也沒有其他有意義的事情可做。在閉上眼睛那一刻,不知為什么,我突然有種“回歸”的感覺,這種感覺不好形容,只是在腦海中冒出的詞匯。
除此之外,我想我應該還會出現在那個白色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