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一不知道程巖怎么和江銘結識的,兩個人從年齡、經歷各方面看,不該有交集,他們話都不多,但關系似很親近。
她問過程巖兩人如何相識的,他只說是早些年意外相識,幫過江銘一個小忙,來美國后偶然碰到,才留了聯系方式。
他沒有詳細講,井一便識趣地沒多問。
世上巧合的事,多了去了。
她和程巖不也是巧遇相識嗎?
當時,她對江銘腰間的那把黑色手槍十分好奇,江銘還開玩笑地要取下來給她玩,她興奮地直咽口水,程巖卻斬釘截鐵地幫她拒絕掉了,為此,回去的時候,她念叨了他一路。
黑幫老大,槍林彈雨,她眼中的江銘滿是傳奇色彩。
她好奇地找程巖打聽,不是收了他的白眼就是被他噎得憋出內傷。有一次,他們一起看碟片,看到熒幕中的黑幫老大英姿颯爽、衣袂飄飄,她腦中瞬間想到了一身黑衣、不怒自威的江銘,把江銘從頭到腳夸了個遍,強大的氣場、從容的風范、犀利的眼神……她絮絮不止,絲毫沒有注意到程巖越來越冷的臉色,電影結束時,她還意猶未盡,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吐槽演員的表演,程巖自始至終都當她空氣一樣,不理不睬,她早已習慣了在兩人中扮演傾訴者的角色,說話的興致絲毫沒受影響,正當她倚著門框,無限神往地感嘆江銘渾身散發的硬漢魅力時,始終未發一言的程巖卻突然重重地擲了杯子,玻璃水杯和大理石臺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嚇了一跳,張著嘴巴不明所以,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嚇得不斷后退,直至撞到了櫥柜。
他一點點靠近她,高大的身影把擋住了房間的光線,她只看到他溫暖的格子襯衫,鼻息間盡是他一貫的清涼氣息。
如此曖昧的氣氛,她隱隱有些期待,他不會是要……
程巖長臂一伸,她便完全被圈進了他的懷里,井一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期待的吻并未落下,反而聽到他的一聲低笑。
她睜開眼睛,撞進他眼中的玩笑,登時羞紅了臉,惱怒地推開他,他卻氣定如山、不為所動,往前靠近了一步,施施然地彎腰拉開了她身側的櫥柜,取了一罐咖啡粉出來,薄唇含笑,“你閉著眼睛做什么?”
她胡亂編個借口,“電影看久了,眼睛酸。”
他輕笑了一聲,揶揄她,“怕不是被電影里男主角閃到了眼吧。”
她當時只覺得難堪,可后來,細細想了一番,總覺得他那晚的言行舉止有些醋意大發的意思。
偶爾無聊時,她便會故意表現出對江銘的仰慕,試探他的反應,可是,程巖再沒表現出情緒異樣,心情好的時候還會配合地附和兩句,她漸漸就沒了玩鬧的興致,加之,有一次無意中看見程巖從江銘那里借來的斷手斷腳標本,她再也不敢隨便拿江銘開玩笑了。
“程巖……”她猶豫著,還是問出了口,“你沒有做違法的事吧?”
程巖本來想罵她又胡思亂想,可看她晶亮的眸子滿是擔憂,語氣不自覺地溫柔了幾分,“沒有,”見她仍是不放心,他耐著性子跟她解釋,“張凡是個優秀的人才,江銘大哥的許多產業都是她負責管理和運作的,知道我這邊急需人手,調她過來幫我一段時間,僅此而已。”
她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眨了眨眼睛,“既然你缺人手,我剛好閑著沒事,來公司幫你吧?”
“我好像已經拒絕過你的好意了,夏小姐。”
井一不忿,揮舞著筷子,“干嘛這么瞧不起人,我也是留過洋的海歸啊。”
程巖贊同地點了點頭,“可是,我不缺美術設計。”
“端茶倒水也行啊,”她放低姿態,笑得諂媚,“我要求很低。”
程巖挑了挑嘴唇,“抱歉,我要求很高。”
“你!”井一火大地瞪著他,碗筷一扔,飯也不吃了。
程巖看著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把碗筷重新塞到她手上,“知道你的好意,我這邊真得很忙,不想你太辛苦——你就找點自己喜歡做的事去做,有時間了給我送些好吃的,就算給我幫忙了。”
井一被那句“不想你太辛苦”哄得一點脾氣都沒了,嘟著嘴軟軟地道,“我也不想你太辛苦啊。”
程巖扒了口米飯,“你少給我添些麻煩,我會輕松很多。”
“什么嘛,”井一不滿地抗議,“我哪有你說的那么麻煩。”
程巖的眼睛里寫滿了肯定,她郁悶不已,剛要開口,被他塞進嘴巴一塊雞肉,“好好吃飯。”
剛才只顧說話了,沒怎么動筷,香辣的雞肉入腹,她的五臟廟瞬間醒了,突然覺得特別餓。
程巖笑話她,“你吃飯的樣子,哪里像個大家閨秀。”
井一厚著臉皮強詞奪理,“大家閨秀有很多種,我是不拘小節的那一型。”
程巖懶得同她作口舌之爭,低頭繼續吃飯,她得逞地吐了吐舌頭,沒等他發作,趕忙裝乖討好地給他夾了塊冬筍,“這個不是特別辣,吃一點沒關系。”
他晚上沒有休息好,早上又空腹喝了咖啡,涼拌苦菊配米飯,其實很不對胃口,不想她胡思亂想,還是勉強吃了大半碗米飯。
井一倒是胃口不錯,一盤尖椒牛柳被她風卷殘云般得消滅了一半,她腫乎乎的嘴唇,看得程巖胃里直抽抽,“別光吃肉,多吃點青菜。”
“不愛吃芹菜。”
程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起身接了杯溫水,坐在辦公桌上慢吞吞地喝著,沉黑的眸子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寧靜的午后,陽光從寬敞的玻璃窗射進來,辦公室里一片暖意,他單臂后撐,長腿微曲,閑適的姿態,慵懶又隨意。
身著白色毛衣和果綠紗裙的女孩兒低頭專注地在食盒里挑挑揀揀,陽光下,小而可愛的耳朵近乎透明,連細細的血管都看得見,那般剔透,和她的眼睛一樣。
“夏井一。”
“呃?”她還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單手托腮,漫不經心地挑揀殘余的肉末,聞言,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程巖轉頭,避開有些刺眼的陽光,“吃好了沒?”
夏井一滿足地打了個飽嗝,算是回答他了,看了看時間,邊收拾桌子邊對他道,“你該忙了吧,我歇一會兒就走。”午飯吃得太多了,胃里又沉又脹,此刻太陽暖暖的曬著,她一丁點都不想動,只想懶懶地窩在沙發里“消食”。
對于她自顧自的安排,程巖不置可否,慢吞吞地咽了口水,“知道獼猴桃和土豆的區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