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一臉色緋紅，厚著臉皮裝糊涂，“什么眼線，我不知道啊。”

服務員泡完茶便到外面等候了，程巖輕笑了一聲，食指漫不經心地敲打薄薄的青花瓷杯，“市場部最近人手緊張，你覺得調張曉敏過去怎么樣？”

這個階段市場部忙得不可開交，井一忙不迭地為她求情，“她是技術人員，調去市場部多浪費啊。”

“她精力那么充沛，不去市場部才是浪費。”

“別這樣啦，”井一扯著他的袖口小聲撒嬌，“她頭腦簡單，聽說我巴巴地追了你許多年，一時同情心起，才答應幫我注意你在公司的動向。你忍心把一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扔進狼窩嗎？”

“嘖，市場部到你嘴里成狼窩了？”程巖皺眉道。

井一哼哼唧唧地耍賴，“反正不許你給張曉敏穿小鞋，我和她年紀差不多，挺談得來的。”

“我看你和公司的人都挺談得來。”程巖晲她一眼，意有所指。

短短一個多月的功夫，她已經和公司的同事打成一片了，每次看到她和公司的人熟絡地侃天說地，他就有種歷史重演的錯覺。

在A大和美國時便是如此，她總是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融入他的生活。

“你不理我，我只好自己找人玩啊——你如果給曉敏穿小鞋，我就每天24小時纏著你！煩死你！”井一信誓旦旦地威脅他。

她纏人的功夫一般人受不住，程巖心有戚戚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保證。”她舉著三根手指煞有其事地宣誓，不忘對他獻殷勤，“晚上給你做大餐，嘻嘻，想吃什么隨便點。”

程巖被她哄的心情不錯，“看你的誠意。”

“包你滿意～”

說笑間，程巖約見的人來了。

五十出頭的樣子，身材魁梧健碩，面容堅毅方正，眉間深深的溝壑顯得人十分嚴肅。

程巖拉著她起身迎接，“梁總。”

“實在抱歉，路上堵車，讓你們久等了。”梁海軍是從部隊退役后下海經商的，這么多年來，身上依舊保持著軍人特有的質樸和豪情，譬如，與人握手時，習慣性地搖了搖，毫不掩飾其中的熱情和誠意。

“沒關系，我們也剛到。”程巖禮貌地引著他落座，對一旁的井一道，“這是朗逸的梁總。”

井一伸出右手，微微傾身，“梁總您好，我是夏井一。”

“幸會，幸會。”梁海軍笑著同她握了握手，笑的時候，臉上的皺紋舒展開，顯得十分親切，“程總不止研發的產品漂亮，助手也令人賞心悅目。”

井一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有種給程巖撐場面的意思。

程巖給他斟了杯茶，溫然笑道，“梁總，你我雖然只電話交談過數次，但我覺得與您說話十分投機。所以，這次會面，我權當是會知音了，談工作倒是其次。身邊這位也不是我的助理，她與百貨業有些淵源，帶她聽聽您的教誨，也能多一分長進。希望您不要介意。”

井一疑惑地看向他，他目光平靜，她鬧不清楚他的意圖。

雖然從小在百貨公司長大，但她對百貨運營管理一竅不通，他不怕梁海軍問及百貨業相關的問題，她答不上來，給他丟臉嗎？

“哈哈，”梁海軍的笑聲十分爽朗，“敢這么跟我談生意的年輕人，你是第一個，有意思。”

“梁總，他不止有意思，還特別愛面子。”井一佯裝不滿地道，“他胳膊受傷，醫生讓吊繃帶。為了見您的時候帥氣點，他非把繃帶扯了，您看他的左手腫乎乎的，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不著痕跡地把他帶傷赴約的事點了出來，梁海軍面露吃驚，詢問了程巖的傷勢，感嘆道，“現在這么重視禮節的年輕人不多了。”

“一點兒小傷，不礙事，女人家小題大做。”

梁海軍打趣道，“我看小夏對百貨業興趣不大，倒是一門心思全在你身上。”

正發愁呢，來了把梯子，井一趕緊順桿爬，“梁總慧眼如炬，你們兩個談正事，我在旁搞服務。”

梁海軍看到她便想到異國定居的女兒，不禁笑道，“你不嫌我們的談話無聊就好。”

程巖面露無奈，“梁總，讓您看笑話了。”

誠如梁海軍所言，他們的對話聽起來枯燥無比。

他們二人之前應是做過深入的溝通，梁海軍對“元”的概念手機頗為了解，看了程巖帶來的技術資料，又問了許多問題，程巖一一解答了他的疑惑。

兩人圍繞技術創新、市場定位聊得不亦說乎，井一安靜地在一旁喝茶，偷偷搜索了朗逸的資料。

朗逸是南方著名的老牌商貿企業，早幾年突然轉型做了電子商務，在業界屬于開山辟祖式的存在，可見梁海軍的魄力和遠見。

“您方便的話，我想耽誤您半天時間，到‘元’看一看。”茶水續了五次，程巖提出了誠摯的邀約。

梁海軍看了看手機備忘錄，“那就明天上午七點，你提前準備好。我十點鐘的飛機，不能誤時。”

“您放心，我保證您不虛此行。”程巖自信滿滿。

井一不懂技術，但梁海軍眼中毫不掩飾的欣賞，她看得真切，心中雀躍不已，“梁總，我可以為您保駕護航，保準您準時登機。”

梁海軍爽朗一笑，“說了這么久，差點把小夏忘了。今天時間來不及了，有機會咱們再探討百貨業的問題。這幾年，實體經濟變化很大，我很想聽聽你們年輕人的見解。”

井一羞赧地道，“梁總，您別打趣我了。”

持續了一下午的會面在笑聲中落下了帷幕。

井一拿著程巖的錢包去前臺結賬，出來的時候，梁海軍正要上車，看見她出來，遠遠地沖她揮了揮手告別，又摟著程巖的肩膀說了句什么，程巖轉頭看了她一眼，兩個人相視一笑，梁海軍才上車離開。

“你們說什么呢？”井一狐疑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黑色車影，“梁總的眼神怪怪的。”

程巖信步走向停車場，“哪里怪了，你想多了。”

“有嗎？”井一疑惑地抓了抓頭發，總覺得梁海軍最后和他說話時看她的眼神別有深意，還有他轉頭看她那一眼，怪怪的。

“茶水喝多了，腦子進水了吧。”程巖揶揄道，伸手，“鑰匙。”

“哦哦，”她停不進來，自然倒不出去，井一忙不迭地把車鑰匙交到他手上，掃去心頭的疑慮，“我幫你看著點兒。”

程巖給張凡打了通電話，安排了明天的接待事宜，最后叮囑道，“讓技術部重新進行一遍系統測試，把測試數據發到我的郵箱。”

井一原本要把車開向去往公司的路上，聽他這么說，便徑直往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