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敘回府不久,祝順便帶著祝道上門拜訪了。
他畢竟在朝為官二十余載,雖是武將,但是對于那些明爭暗斗之事,還是有些了解的。
此番張睿參他,絕非只是構陷那么簡單。他手中的信件,多半是真的,只是不知為何被王敘換了,最后敗在此處而已。
于此,他便高看了王敘許多眼。年不到弱冠,卻能夠把一個混跡朝堂多年的老狐貍耍的團團轉,這可不是一個少年該有的心智。
就算是王文準當年,也不見得高過許多。
想到王則屹立朝堂數十年,直至身死方才退下相位,祝順便有了結交的想法。
他雖然性情驕縱,此番又被楚帝貶謫,但是底蘊在那里,見識也不會太差。
百年之后,他自然不能再支撐祝家,而以著王敘的心智,略微幫襯一二,便能讓祝道不犯什么大錯了。
數代經營之后,祝家也能崛起為豪門世家了。
“祝叔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王敘出來時,祝順二人已然來到前廳,侍從也上茶招待起來。
“無事,子言年少有為,今日更是救了我這個沒用的匹夫一命,無以為報,只能登門拜謝!”
說著祝順便要躬身行禮,卻被王敘一把拉住。
“祝叔不可如此,折煞小侄了!”
兩人客套一番,卻是各自落座,開始進入正題了。
“我此番為陛下猜忌,貶謫吳郡,卻是不敢再留金陵了。道兒入職宮中武官,在金陵還望子言多多照料!”
祝順言語極為懇切,姿態更是做的很足。
王敘沒法拒絕,卻是笑著應允。
“祝叔此去,卻不可再隨意行事了,以免落入陷阱!”王敘直言道。
“陷阱?”祝順有些不解,顯然還沒明白是什么事。
王敘有些無奈,卻是開口提點道:“祝叔以為你新納的小妾只是偶然提出游湖么?”
祝順眼色微變,但還是有些不信道:“不可能是清娘?。 ?/p>
看見祝順的神色,王敘算是明白他為何會被賜死了,涉及到美人財物,這位縱橫沙場的祝老將軍,就像變了個人一般,換做他是楚帝,怕是也會忍不住砍了他!
“敘也是提點一番,祝叔不信我也沒法,只是她肩上繡著一支紅梅,卻是陽翟侯手下坐輪臺專屬的記號!”
王敘話到此間,祝順卻再也不能裝馬虎了。這陽翟侯趙異之名,卻是響徹天下,與魏相方誠并稱大魏雙杰,論謀略,可是天下頂尖之人。
何況大魏的情報機構,也就是那坐輪臺,更是握于他手,乃是魏帝身邊僅有的幾個心腹之一。
“子言如何知曉?”
“父親主政荊襄之時,常年與魏國交手,于此卻有些涉獵!”
王敘搬出了王則的名號,祝順卻是徹底死了心,他長嘆一聲,“此番回去我就了結了她,免得留下后患!”
“祝叔無需如此,留下她或許有妙用!”王敘輕笑一聲,卻是成竹在胸。
祝順稍作思考,卻是沒有問王敘的打算,只是道:“那我就把她送給子言處置了!”
見王敘不反對,他回身對著祝道交代兩句,便告辭了。
老狐貍畢竟是老狐貍,就算是個武將也不簡單。他不問王敘的計策,明顯就是不想上王敘這條賊船,日后就算王敘事發,他也可抽身而退。
只是他不想上王敘的賊船,王敘卻想拉著他同舟共濟。
看著眼前的祝道,王敘卻是輕笑道:“伯法兄,恨張家否?”
......
臨行前,祝道還對王敘巧施換信之計,大加贊賞,王敘自是笑而不語,恭送他離去。
他那里有那么厲害,能夠料敵機先,知道張睿的打算。
當初為了勸誡祝順,他特意寫了封“曖昧”的書信,以此達到勸誡祝順的目的。
只是他生性謹慎,生怕祝順哪天身死之時把他賣了,才特意用了些特殊材料書寫,使得字跡能夠消失。
以著這個時代的化學水平,卻是難以檢測出來。
眾人只會以為信封被王敘換掉,卻不知他卻是誤打誤撞打了個漂亮的反擊戰。
想起白日里的經歷,他便是一陣唏噓,若非他派九和十一兩位太保去探了探風聲,還真不一定能夠了解到此事。
不過張家畢竟樹大根深,張睿雖然被罷了左相之位,但張家門生故吏,依舊遍布南楚,想要將之徹底拔起,卻不是這么簡單的。
不過王敘也沒有一把鏟除張家的意思,一來他實力根本不夠,二來還是他實力不夠!
數日后,看到祝家送來的那個美妾,王敘卻是輕笑一聲,將之帶入西廂。
這叫做“清娘”的美妾還以為是祝順玩她玩膩了,才將她送人,一開始還是不愿,可聽到是送給王敘之后,卻又變了想法。
“公子!”
嬌媚的聲音在西廂內回蕩,王敘瞅著面前的美姬,卻是感慨她的資本雄厚,怪不得可以吸引祝順入迷。
“陽翟侯下的本錢不小?。 蓖鯏⒌σ宦?,卻是尋了個梨花木凳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清娘神情微變,卻是笑道:“公子說什么猴子呢?”
“到了此番地步,你還要不承認么?”
王敘輕嘆一聲,似有無限惋惜。
“如此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為什么要做那細作之事,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不好么?”
清娘面色變幻不已,她真的不確定王敘是否詐她,只是假笑一聲,道:“公子如此說奴家,很是傷心呢!”
說著就做出一副嬌媚的模樣,要往著王敘身邊靠去。手心卻是猛地滑過一根簪子,簪頭泛著瑩亮的光芒。
“還不死心啊!”
王敘輕嘆一聲,卻是端起桌上的瓷杯,略微抿了一口,無視眼前美姬的動作。
“賊子受死!”
清娘離王敘不過一尺距離,卻是猛地抓緊簪子,直刺王敘。
兩道身影瞬間閃過,一人直接將之制住,另外一人卻是一個強奪,簪子直接被奪走,平穩的放到了桌上。
只隔著一尺的距離,清娘卻是難以一動分毫,此刻她的嬌媚再也不見,活像一個發狂的毒婦。
“女細作恨意值+30!”
看著眼前劃過的數據,王敘輕嘆一聲,道:“何苦呢?”
西廂房門大開,一行軍中老卒羅列而出,幾人合抱一根十字鐵架,其余之人也是帶著些許刑訊工具,顯然是要從這清娘口中撬出機密。
看著眼前的軍中老卒,清娘巍然不懼,只是冷笑地看著王敘,道:“侯爺日后定會為我等報仇,我不過在下面先行等你罷了!”
看著這道充滿恨意的眸子,王敘便知道不可能從她口中撬出任何東西了。不怕死的人,還會怕別的;但這狂熱之人,卻是無懈可擊了。
你越是折磨他,他反而心志愈發堅定!
“我倒是搞不懂了,你一個女細作,為何會這般恨我?”
王敘輕輕走到清娘身旁,以手柔順的撫著她秀麗地臉龐,不住發嘆。
“哼!”
清娘不語,只是眼中那份恨意,卻是愈加強烈。
“我歷來沒有得罪過什么人,看來應當是世仇了!”王敘推敲一番,卻是雙目發亮起來。
“早年曾聞魏前將軍夏侯澤戰死于荊襄一役后,留下一女二子,其女夏侯清毅然入了坐輪臺,美姬號為清娘,莫非便是那位奇女子?”
清娘臉色發黑,嘴唇有些發顫,道:“你如何知曉!”
“你魏國有坐輪臺,我大楚就沒有相應的組織嗎?”王敘淡笑一聲,卻是變幻了神色。
“你想怎樣?”夏侯清終于沒了那份堅定。
“右相之子文致歷來喜愛詩詞歌賦,美酒佳人;今日秦淮河畔的弦樂畫舫內來了個絕妙佳人,便是清娘你了!”
王敘手腕微微甩動,目光更盛。
“我若不幫你你是否會殺了我那兩個弟弟!”夏侯清臉上恨意愈烈,一抹嘲色隨之露出。
“清娘是個聰明人,必然不會讓我失望的!”
王敘平淡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頓時讓她升起一股無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