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夜來香算錯了用量,這季婉本應在亭臺之上,眾人眼中活生生的暈倒,而不是還未上臺,便昏了過去。
門道便在那自己帶去的香中,香上手柄處有些許毛刺,在那上面,麗娘下了無色無味的夜來香。
自己的解藥自是一早便準備好了,那憐兒的解藥則令人悄悄放在她調試瑤琴的金粉之中。
季婉和她的侍女都碰了線香,自是雙雙中招。
季婉提前暈倒,眾目睽睽之下,只得應了眾人,重新換人假扮季婉。沒料到林三娘這個草包,竟然隱藏了自身會舞的事實。
按原來的計策,除了憐兒奪魁,季婉和那柳依依應當是輸的,賭坊的賠率甚高,這一次麗娘和杜老板應當賺得盆滿缽滿!
此時此刻,麗娘只嘆天意弄人,只得從長計議。
三娘滿心雀躍的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重新作回小廝打扮,清晨便直接沖去季婉那兒,教她敦煌舞。
雙髻丫鬟見了三娘,倒沒有橫眉冷對。只是扯了下嘴皮,算是打了招呼。
三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實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這位姑奶奶,明明二人都不在一個部門,八桿子打不著的干系。
糾結這個也沒什么意思,趕緊完事我便可以和基友們匯合啦!
季婉美妞的身價近日以來水漲船高,無數豪門公子,大腹便便的富商員外拜倒了她的石榴裙下,捧著金銀珠寶只為與她一述衷腸。
麗娘卻給婉美妞定了個規矩,選人選日選才。
不是什么人都見,一定得符合麗娘的審美,不是每天都上班應酬客人,見她的得有幾分才氣或者是幾分財氣。
這些標準十分玄幻,客人們一邊罵婉婉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一邊以得了季婉的青眼而志得意滿。
季婉的身價更高了,連帶著麗來也紅紅火火。
大家本以為麗來會趁熱打鐵,一騎絕塵的成為運河上最耀眼的那顆星星。
麗娘卻在火熱的時節停舫三天,此舉讓麗來流失了不少客人。
舫里眾姐姐們倒樂的清閑,管事兒卻氣得吹胡子瞪眼,直言麗娘糊涂了,地上的銀子彎腰就能撿,居然讓別人畫舫得了去,這不是腦袋被門門版夾了末?
麗娘若在當代,肯定是個深諳消費者心理的營銷人才。
天道無常,常與善人。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物極必反。與其讓眾人眼看你起高樓,眼看你樓塌了,不如大家都有肉吃,合作共贏。
婉美妞的業務水平很高,敦煌舞和肚皮舞很快就學得七七八八,她波濤洶涌,細腰翹臀大長腿,跳起來比三娘更加風情滿滿,奪人心魄。
大boss驗收了成果,很是滿意。
三娘收拾好了包袱,明日,便是離舫的日子了。
天氣很冷。
河里清晨凍了碎冰,和婉大妞,芍藥姐姐,黃大娘與伙房里的眾人告了別。三娘便登上了大爺撐的小漁船。
二勺撐著木頭做的拐杖站在大娘旁邊,一圈與三娘交好的眾人里,獨不見狗蛋兒。
漁船在他們的目視下緩緩離了畫舫,往岸上碼頭駛去。
使勁兒揮了揮手,三娘擦了擦濕潤的眼睛。很想像灰太狼一樣大吼一聲:“我一定會回來的!”
想一想還是不要回來的好。
幾次在這漁船上,每次都是不一樣的心境。
從那時的惶恐,無助到現在的心安,充滿了希望,人的境遇當真奇妙。
以為自己會以一種慘烈的方式離開畫舫,哪曉得斗轉星移,自己居然是被歡送著走的。
手里的包袱沉淀淀的。
麗娘昨夜便讓侍女送來一小包碎銀,婉大妞和芍藥姐姐也塞幾張影票給我,黃大娘連著幾天給我縫了幾雙愛心棉鞋,還用厚實的棉花細密的針腳給我縫了一身襖子。
“越往北地越寒,沒有冬衣可不行!”
她將針在頭皮上刮了刮,就著昏暗的燭火縫了最后幾針,仔細鎖了邊,再用牙齒把線咬斷。
三娘手撐著下巴,定定的望著她一針一線的縫制。
她略寬的眉眼,她花白的頭發,笑起來眼角連成一片的魚尾紋......
在眼里勾勒她的面容,如同美人娘親一樣,深深記在自己的腦海里。
三娘偷偷的將五十兩碎銀和一只金釵藏在了她的被窩里頭。
金釵是婉大妞送的其中一只。
用牙齒咬了,是足金的,足足有二兩重,式樣偏老了,也不打緊,最適合送給狗蛋兒的媳婦。
三娘現在不大不小也是個小富婆了。還數了五兩出來,打算送給二勺。
臨出門前,又添了五兩,湊個整數吧!
“可別再拿去賭了!”
二勺靠在門框上,瘸著一條斷腿,平日里伶牙俐齒的,這會子倒說不出話來。
用手搔了搔頭發,“三娘,我不要,你自己留著吧!”
“怎么走的這么突然?我師傅還說要整上一桌,給你踐行呢,昨個兒,還特地去市場上挑了一只豬后蹄,保管勁道!”
“我弟弟妹妹在城里等我呢!一天都等不了了。你收著吧,留著將來討老婆。她可要很多彩禮才能討到呢!”
我們都曉得,二勺喜歡季婉姐姐的侍女雙髻丫鬟。
“嘿嘿。”
二勺不好意思的笑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接下了銀子,小心藏到懷里。
你什么時候客氣過啊大兄弟!
第二天清晨,二勺兄提了一只包袱給三娘。
“羅大師傅連夜給你做了一些糕點,你收著給弟弟妹妹們吃吧!”
這個包袱好重,怕是有幾斤重。
這么多糕點,伙房里的食材還有末?
“他昨晚給你烙了一晚的大餅,務必挑了又好看又酥脆的才給你放在包袱里頭,累得我們得吃好幾天大餅呢!”
海大廚在一旁調笑,二勺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謝謝你們!”
“小貝子,一路順風!”
“三娘,一路走好!”
“說什么一路走好呢?會不會說話呢你!”海大廚一個爆栗敲在二勺兄的頭上。
“一路順風,一路順風!”
他們漸漸看不清了,隱在晨起的霧氣里,撐船的大叔一手撐槁,一邊歌唱,蒼老的聲音浮在河上。
“月兒彎彎照九州
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夫婦同羅帳
幾家飄零在外頭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