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晏聞聲頓了下，而后下意識越過莊不復往上首東宮席位上望了眼。
上邊，蕭煜正被榮國公家的小世子拉著拼酒，許是一直有暗中留意，所以當趙明晏望過去的那一瞬，蕭煜立時便有了察覺，并跟著舉起手里的酒盞朝趙明晏輕笑了笑。
趙明晏抿唇，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后收回目光，而后抬眼朝莊不復應了聲好。
跟著，趙明晏又轉頭朝徐氏道：“母親可要再留一會？”
徐氏搖頭：“我跟你一道回去?！?/p>
原本徐氏就是為了等趙明晏才留下來的，眼下趙明晏既已平安返回，徐氏自然也就沒興致再多呆。
“有勞莊內監了?！秉c了點頭，徐氏徑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而后直接領著趙明晏一道在莊不復的引領下出了含光殿。
“殿下說，大小姐若是不喜，大可不必理會?！迸R出宮門之際，莊不復忽地小聲開口。
“替我謝過殿下?！壁w明晏聞聲頓了下，而后反應過來后不自覺地又再揚起了淡笑。
“看來回去就該趕緊準備嫁衣了?！?/p>
馬車上，徐氏望著趙明晏還算不錯的臉色也跟著輕笑起來。
“母親慣會打趣人?！壁w明晏低笑，卻并未細說，只是佯裝生氣地嗔了徐氏一樣便徑直轉眼望向了窗外。
此時街上正是熱鬧，街道兩邊盡是各色花燈。加之上元晚上不設宵禁，街上更是人潮如織，猜謎，賞燈，品嘗小吃美食……人們盡情笑著，鬧著，不自覺地，趙明晏也跟著揚起了唇角。
“左右明兒個無事，不若你也下去逛逛？”眼見趙明晏瞧得開心，且眼下馬車又走得慢，徐氏索性叫人將馬車停了下來：“帶上云苓一起，再叫上兩個護衛，去吧。”
“好?！壁w明晏也有些心動，聞聲不由揚了揚唇角，而后直接扶著云苓的手肘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瞬間，市井喧囂猶如潮汐一般瞬間撲面襲來。
趙明晏閉眼長長地深吸了口氣，第一次真的有了孩童心態：“走，小姐帶你賞燈看小哥哥去！”
回頭朝云苓招呼了聲，趙明晏徑直往人最多的地方湊了過去。
徐氏在馬車上瞧著，連忙叫人趕緊跟了上去，而后又再看了一會，這才重新吩咐馬車繼續前行。
另一面，趙明晏離開含光殿后，沈嫣獨自望著那盞被趙明晏遺留在案上的酒水望了許久。
“你怎么在這兒？”顧月嫦正打算出宮賞燈，圍著含光殿找了一大圈才發現沈嫣竟一個人坐在定國公府的位置上發愣，不由立時皺了皺眉：“怎么了？”
沈嫣鐘情太子，顧月嫦是知道的。
只是沈嫣的出身到底有些低了，即便進得了東宮也只能為妾。雖說沈穆的官階是可以進的，可沈穆那人……
“可是見著趙家那個大小姐了？”顧月嫦暗自收了心神，而后挨著沈嫣在定國公府的席位上坐了下來。
“嗯，見著了?！鄙蜴堂虼?，說話間徑直端起那盞酒水一飲而盡。
見狀，顧月嫦不由瞬間眉頭皺得更緊：“她給你臉色看了？“
“沒，是我自己心底里有些不大痛快?！鄙蜴虛u頭，垂眼盯著手里的酒盞瞧了半晌，而后強扯了抹笑，道：“不是要去賞燈么，你先去吧，我就不陪你了，我先回去了。”
說罷，沈嫣自顧起身往含光殿外走去。
顧月嫦在后頭瞧著，心下越發肯定定是發生了什么，否則沈嫣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失落。
……
平康坊。
雍京城內最為熱鬧繁華的坊市之一，也是容煙曾經掛牌棲身的如意坊所在。
趙明晏領著云苓一路往熱鬧的地方湊，不知覺地就到了如意坊附近。
“看著確是挺熱鬧啊……”
趙明晏端著碗酒釀蹲在街邊，邊吃邊暗自念叨，云苓瞧在眼里，掙扎許久，終是忍不住跟著蹲在了趙明晏跟前，小聲道：“小姐若是喜歡，大可直接進去瞧個痛快，何必像現在這般……”
云苓漲紅了臉，剩下的話委實有些說不出口。
“現在怎么了？”趙明晏正喝著湯水，聞聲忍不住頓時輕笑了起來：“你莫不是忘了，以前咱在郾城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可這兒到底不是郾城啊?！痹栖甙底灾?，心說這能一樣么？
郾城民風彪悍，且趙明晏本身又是將門之女，若是太過柔弱講究了反而會叫人看不起，可眼下不同，眼下這是在雍京啊，若是還像以前那般，不是擺明了叫人家看笑話么？
“阿晏？”
云苓正想該如何開口，就聽斜上方忽地響起聲低呼，而后抬眼便瞧見了威遠伯府的何滿子，不由連忙紅著臉讓開了。
“真的是你?！焙螡M子沒注意到云苓，只是一臉欣喜地望著趙明晏，而后也跟著蹲了下來：“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可是來找韓戰的？”
“韓戰也在？”趙明晏聞聲下意識擰眉，腦中更是不自覺地浮現出某道孤冷而又略顯決絕的身影。
“是啊，還有溫司言跟赫連佑，就是赫連家的那個二小子，說來你可能不信，方才我們還說起你呢?！焙螡M子不察，仍是自顧說著。
話落，又抬頭朝邊上賣酒釀的小販要了四碗酒釀，而后說完又再朝趙明晏手上快要見底的陶碗望了眼，不確定道：“你要再吃一碗么？”
“不了，我得留著肚子去吃旁的?！壁w明晏搖頭，端起手里的陶碗將剩下的酒釀一飲而盡，而后接過云苓遞過來的帕子抹了下嘴，徑直站了起來。
“你不跟著我們一道去玩么？”何滿子跟著起身道。
趙明晏搖頭，抬手付了酒釀錢便徑直領著云苓走了。
何滿子不解，正要再次跟上，就聽邊上小販立時出聲，賠笑道：“這位爺，您要的酒釀好了?！?/p>
“直接給如意坊的雪字房送去，有賞錢的?！焙螡M子聞聲連忙交待了聲，而后趕緊朝著趙明晏追了上去。
“你不回去找他們跟著我作甚？”趙明晏聽到聲音回頭，有些不解地望了何滿子一眼。
何滿子撓頭：“其實我原本就不想回去的?！?/p>
說著，何滿子連忙賠了聲笑：“你就叫我跟著你吧，你不知道，他們在那玩那個……什么酒令，一晚上光是我一個人喝了，這好不容易才逮著機會出來的。”
“難為你了?！壁w明晏點頭，跟著徑直抬手拍了拍何滿子的肩。
只是趙明晏身量不夠，所以最終只拍到了何滿子的手臂。
趙明晏也不在意，反倒是邊上的云苓著實忍不住低笑出來。
何滿子在旁瞧著，頓時忍不住亮了眼神：“喲，云苓姐姐笑了。”
“去，少禍禍我家云苓。”趙明晏瞪眼，當即便將云苓護在了身后。
何滿子見狀連忙垮臉，又是賠笑又是賠不是。
一路笑鬧，待真的走得遠了，后頭的韓戰等人才真的顯露出身形來。
“看吧，我就知道他要偷溜。”赫連佑望著何滿子的背影輕笑。
赫連佑旁邊，溫司言正暗自緊盯著韓戰的神色打量，聞聲不由隨口嗯了一聲。
而后頓了下，終是忍不住又再湊得更近了些道：“真的甘心了么？”
“不甘心又能如何？”
韓戰失笑，沉默良久終是長嘆著搖了搖頭，而后大笑：“走，繼續喝酒去，今兒誰要再敢偷溜，我打斷他的腿！”
說罷，韓戰徑直轉身回了如意坊。
赫連佑見狀一臉莫名，不由下意識地朝溫司言望了一眼。
溫司言苦笑：“別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說罷，溫司言也跟著朝如意坊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