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趙福緊緊地提了心,當下便想要提趙明晏打圓場,但剛才開口便被昭慶帝寒著臉瞪了回去。
趙福不由瞬間越發地擔心,腳下更是又不自覺又再往趙明晏跟前挪了挪。
察覺到趙福的動作,抬眼再看著昭慶帝那隱隱含著殺意的眼神,趙明晏不由深吸了口氣,而后才重新開口,緩聲道:“陛下,臣女非常清楚自己在講些什么。”
“陛下英明神武,登基不過五年便平定了所有動亂,且治下百姓也比前朝富足了不知多少,只是陛下,您計算過這十年間您殺了多少人么?”
“趙明晏!”
昭慶帝猛然拍桌:“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些什么!”
此時此刻,昭慶帝眼底殺意畢現。
“陛下!”趙明晏絲毫不讓:“您可知坊間的百姓都是怎么議論您的?”
“他們敬您,感激您,可同時他們也懼您!”
“因為您不只給了他們太平富足的安穩日子,您還在十余間殺光了寧王以外的所有王族!”
“趙明晏!”昭慶帝大怒,眼底殺意更是瞬間大盛。
“陛下!”趙明晏挺直了脊背高聲道:“您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七王而枉死么?”
趙明晏仍絲毫不讓。
因為不能讓,也不敢讓。
“十年間,或許真的有仍忠心于七王的亂黨余孽,可是陛下,您知道有多少尋常百姓是因某些人的一己之私而假借亂黨之名被誣陷枉死的么?”
“你到底想說什么!”昭慶帝仍舊一臉森寒,可眼底卻不自覺地多了抹思索。
“陛下不是指控臣女謀逆么?敢問陛下,如果臣女不是趙明晏,如果臣女沒有一個當國公,且深受陛下重用的父親,那么臣女的下場是不是會跟臣女手下那女管事一樣,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便被人直接下獄,然后定罪,甚至問斬?”
話音落地,殿前頓時一片靜謐。
而昭慶帝更是眉頭緊鎖,也不知是真的聽進去了還是怎樣。
見狀,趙明晏不由暗自吐了口濁氣,而后暗中扯了扯趙福的袖子。
趙福愣愣回頭,有些不明所以。
趙明晏攏眉,正想著如何開口,便聽旁邊韋世英上前一步道:“回稟陛下,方才來時臣已收到消息,趙家小姐所言非虛,那南星確是被冤枉的。”
“另外,半緣坊狀告鄭家旁系子弟鄭垢強擄民女容煙,并將其強虐致死一事,現也查明確有此事。”
話落,韋世英直接退到了一旁,仿似從不曾開過口一般。
趙明晏垂眼,暗自將韋世英的名字記在了心中。
“這話誰教你的?”
沉默許久后,昭慶帝終是沉聲開口。
“回稟陛下,沒人教臣女。”趙明晏道。
“當真?”昭慶帝微微沉眼,說話間若有似無地暗量了邊上的趙福一眼。
趙明晏看在眼里,同時心下也頓時明白過來:“回稟陛下,確是沒有。只是此前臣女久居北境,所以平日里聽說過一些。”
“再加上此番無端被鄭家誣陷,所以越發地覺得感受深刻……”
“你說鄭家告你謀逆,當真只是誣陷么?”昭慶帝再次開口,沉聲道。
跟著,頓了下,不等趙明晏答話,昭慶帝便又再接著道:“此處沒有外人,你跟朕說實話,鄭家所言之事,當真只是誣陷么?”
“臣女有些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趙明晏暗自攏眉,同時隱在袖子里的拳頭也不自覺地緊了緊。
“不明白?”昭慶帝挑眉,看向趙明晏的眼神也瞬間變得越發冷沉:“昭慶二年,你暗中勾結烏山賊匪,于烏山至雁平關一帶搶劫來往商隊。”
“回稟陛下,臣女當年年幼無知,且當時……”
趙明晏以為昭慶帝是想翻舊賬,當下便想要解釋,可誰知才剛開口便聽昭慶帝又再繼續,道:“同年,你于郾城城內開設賭坊酒樓,甚至妓坊,一面大肆斂財,一面暗中收集北境諸城,包括雁平關外狄戎各部的諸多消息。”
“之后,你更是利用手中錢財,暗中建立商隊,而后化整為零,將商隊打散,并暗中派往各地。”
“青州,兗州,徐州,涼州;茶葉,鐵器,食鹽,絲綢……大胤各地,能賣的不能賣的,你都買了。”
“而后,你利用那些被你收服的山匪替你押貨,又利用你父親鎮守郾城之便,將那些我大胤明令禁止賣與狄戎的貨物運出雁平關,而后經由黑水城,高價賣往狄戎各部……趙明晏,你說鄭家告你謀逆純屬污蔑,那么這私通狄戎,通敵賣國之罪,你又作何解釋?”
昭慶帝微瞇著眼,神情看不出半分喜怒。
可趙明晏卻越聽越覺得心下發寒。
她不明白,昭慶帝怎么會知道,且還知道得這么清楚?
“怎么,沒話說了?”昭慶帝神色不變,語調更是平靜得讓人害怕。
“陛下……”
趙明晏暗自咬唇,手中拳頭更是不自覺地撰得死死的:“回稟陛下,陛下所言樁樁件件,臣女俱不否認,但說臣女通敵,臣女不認!”
“哦?”昭慶帝挑眉,睨了趙明晏一眼,示意她繼續。
“回稟陛下,既然陛下對臣女所做之事早已查明,想來陛下也早就知曉,當年臣女與狄戎通商所得之銀兩,臣女并未用作私用!”趙明晏深吸了口氣后道。
當年昭慶帝忙著平叛,忙著跟先太后斗法,再加當時國庫空虛,所以根本顧不上趙福。
換言之,當年若非是趙明晏的商隊,很可能用不著狄戎來犯,郾城便已經亂了。
可即便是這樣,當初那幾年他們的日子也一樣不好過。
畢竟當時趙明晏也不過六七歲,便是再有能耐,也不能表現得太過。
更何況,當時她手上也沒那么多人可用。
即便是現在,她也已然缺人手……
“赫連,趙家丫頭說她犯禁只是通商,你怎么看?”昭慶帝道。
赫連敏本不想多話,聞言不由立時暗嘆了聲,有些無奈地眺了趙福一眼,而后才苦笑著道:“陛下這可真是為難臣了……”
犯禁亦或通商,說到底,還不是昭慶帝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