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本就是一直被捆綁在一起,這么一前一后的出現在前廳更是引起了不小的注意。奈何架不住秦淮一貫的囂張跋扈,廳里的官紳子弟見到秦淮還是裝模作樣的打著招呼。
秦淮是一貫的搖著她那把破折扇,三言兩語的打發了那些虛偽的嘴臉。坐到最前邊她專屬的位置上,悠閑地聽戲。
沈云英天生就有一副美人骨,尤其是上了旦妝,那股驚心動魄美更是被渲染的淋漓盡致。一舉一動之間無一不是人物當年。
她有時候覺得沈云英最吸引人的時候就是他旦妝濃抹的時候,沒有一絲玩味的意思,就是一種美的享受。
沈云英今天唱的是艷陽傳,這一場唱的是焱妃賜死,沈云英爐火純青的唱腔加上翩若驚鴻的身段把焱妃最后的絕望與悔恨演繹的淋漓盡致。再加上云英獨創一派的戲中帶曲,這一出戲是既詮釋了經典又給所有人不一樣的享受。
“好!唱的好!”不等沈云英唱完就有一個臉生的富家子弟往臺上砸了一塊金條。
全場登時靜默,只剩下鑼鼓的敲擊聲還有沈云英細膩綿長的唱腔,所有人的視線都在秦淮和那富家子弟間來回切換。偏偏一個無知到不知死活,一個淡定到面不改色。
其實誰都知道,在云城沈云英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人人可欺的小戲子了,誰又還敢往他的臺子上砸銀兩呢,實在是不知死活。
偏偏那富家子弟還就停不下來了,砸完金條砸銀票,實在不行就扔扳指。
直到沈云英一出戲結束,臺子上單他一個人砸的東西就鋪了一層。
沈云英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異樣,一如往常的唱完了一出戲,臨近下臺時才瞥了一眼那富家子弟。
“別走啊,再給小爺來一曲!”那富家子弟尤嫌不足,一個勁兒的在后面叫喚。
正在他準備上前去攔住沈云英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里來了一撥人硬生生是越過他的家丁把他給架了出去。
那富家子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人挾持住了,只能不斷地自報家門想震懾對方,奈何,并沒有用。
秦淮淡漠的看著這場鬧劇,慢條斯理的喝茶,眼神依舊是定在舞臺上,靜靜地等候沈云英的下半場戲。
戲園外,
小天站在臺階上,臉色一片淡漠,任由四面而來的風吹起她的長裙,越發襯得她面色如冰。
看著蜷縮成一團的人,就好像在看一只腳下的螞蟻。本來穿著華服美衣的年輕公子此刻已經被打的面目全非了,渾身上下的衣服也都沾滿了地上的泥土灰塵,整個人就像是從難民堆里爬出來的。
“姑娘,人已經暈了。”動手的人上前稟報甜甜。
小天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看著不停哆嗦的人,毫不留情的又踹了一腳,鄙夷地道:“下次出門記得把眼睛帶上,否則,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頓打了。”
那人的臉早就被打得沒了人樣,鼻青臉腫的像個豬頭,如今聽的甜甜這樣說,只能一個勁兒的答“是”,恨不能立刻離開這幫魔鬼。
小天冷哼一聲,朝旁邊的人甩了個眼色,自己長袖一甩又轉身回到了戲園子。
那幫人看著小天走遠,相互使了個眼色,一個用力就揪著那富家子弟的衣領往外走。
小天回到園子里的時候,沈云英的下半場正唱到高潮,一室內都靜默無語,只剩下沈云英繞梁不絕的唱腔。
唱到最后的時候全場寂靜,連秦淮也在不覺間失了神。等到她睜開眼的時候,臺上的沈云英已失去了蹤影。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混亂,那些平日里裝腔作勢的官紳子弟都在這一刻暴露了最丑陋的一面,一個個爭相帶著禮物往后臺擠,唯恐落了人后。
她鄙夷的嗤笑,起身拍拍身上的彩紙屑,招呼了侯在一邊的甜甜就往外走。
誰知還沒走到門外,一道調笑的聲音就在秦淮身后響起,“所有人都在想著法子親近沈云英,三公子這個入幕之賓怎么反倒要走呢?”
秦淮撇撇嘴,不用回頭都知道說話的人是她自幼的損友,李家二公子李牧!
秦淮回頭沒好氣地開口:“這兒又沒別人,陰陽怪氣的裝什么蒜!”
李牧摸摸鼻子,不知道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這位祖宗。陪著笑臉上前搭上秦淮的肩,“怎么了?我又哪兒有不是了。”
秦淮拍開他的爪子,轉身折扇一合,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他的頭,“哼!你說呢?你那個好哥哥做了什么好事你還不知道?”
李牧聽到這兒再說不明白可真是要挨打了,立馬更賣力的陪笑,略帶委屈的眨眼,“你說這事兒能怪我嗎?他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偏偏江南這邊魚龍混雜,各方利益爭鋒,他要是不做出點成績來實在是難說。”
秦淮后退一步,面色冷淡,冷哼一聲,“調查陽明公主的死因也算政績之一?!”
李牧一愣,一臉莫名,抓抓后腦勺,“陽明公主?我哥不是一直在查江南鹽商嗎?”
秦淮白了他一眼,煩躁的打開扇子猛扇了幾下,又回頭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李牧,“連外頭賣桂花糕的老伯都知道狀元爺三度拜訪沈云英,你的心到底一天到晚都在哪兒?”
李牧心里不服,感覺秦淮把她家的老頭子用來教訓她的話全都用來教訓自己了。
可又覺得這樣的秦淮很是可愛,于是依舊是努力陪笑,又伸手攬過秦淮,貼著她的臉道:“好了好了,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我回去就找我大哥問清楚。”
秦淮撇撇嘴,雙手抱胸的轉過身向外走,邊走邊說:“算了吧,你那個大哥連你老子都拿他沒辦法,你還是省省吧。”
李牧趕緊跟上去,一路陪笑討好,卻收到秦淮一連串的冷哼。
倆人一路嬉笑打罵著出了戲園子,絲毫沒有察覺到二樓的某道視線。周圍一絲淡淡的桂花香,卻是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