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在運動場上揮汗如雨,一場班級賽上升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好不容易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顧硯書一下場便擰開座位上的礦泉水,沒頭沒腦地往自己身上淋。他喘著氣靠在座位上休息,不一會兒李航坐到他身邊,熟絡地搭著他的肩膀,看著遠處咋舌:“唉,是不是真的只有帥哥才能交到這么好看的女朋友啊?我說哥們兒,你啥時候也找一個,讓大伙看看是你女朋友漂亮還是他女朋友漂亮。”
顧硯書有些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同一場球賽的章徹坐在遠處的石梯上,旁邊有個女生乖順地依偎著他,而他的胳膊則大剌剌地橫在女生腰間。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八卦從來都是女生的專屬,與他沒有任何干系。
然而一旁的李航還在繼續感嘆:“上星期五才好上的,這才幾天的功夫就這樣如膠似漆,真乃羨煞人也吶!”
“你是說,上個星期五?”這不就是她自稱聽不懂題目心情不好的那天?
“是,是啊,就星期五的事兒。怎么了?”顧硯書這一問讓李航有些措不及防,他是實在無聊才跟他說說話想打發時間,是真的沒有想過能得到顧硯書的回應。
然而顧硯書只是喝光了瓶子里最后一口水,將瓶子準確無誤地投入了不遠處的垃圾桶,不再說話。
李航也不意外,畢竟他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天才的行為模式豈是等閑之輩可以揣測?難道說顧硯書跟章徹同時看上了那個小姑娘?還是說顧硯書看上的其實是......章徹?!
李航被自己這個想法驚了一跳,有多少少女的心得稀碎啊!
籃球賽結束以后,一幫男生勾肩搭背浩浩蕩蕩地走進教室,顧硯書看了一眼坐在教室角落的人,她正咬著筆頭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神情并無任何異樣。他忽然之間就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是真的有些好笑,敏感多疑到已經有些不像他了。
顧硯書不知道別人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子,他只知道自己一旦喜歡上其他人,就會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都想關注她,她的撒嬌,她的任性和小脾氣通通都與眾不同,任何有關她的蛛絲馬跡都會引發他的聯想。
周亦棋對于戀愛的理解,幾乎全部來自于暑期檔肥皂劇。要么是轟轟烈烈要死要活,有男二號對女主角的覬覦,也有惡毒女配的從中作梗,要么就是你儂我儂無限情多,女孩任性撒嬌,男孩無底線包容。
那么章徹是屬于哪一種呢?前一種顯然不太可能了,那都是豪門大宅里才會上演的戲碼,所以周亦棋揣測,他們應該是后面一種戀愛模式。他們會兩個人吃一支冰淇淋嗎?會的吧,畢竟電視劇里頭都這樣的,那他們也應該會放學一起回家咯?這應該是毫無疑問的了。那會不會在沒人的角落里偷偷親吻對方的臉頰和嘴唇?她亂七八糟地想了一下午,將自己的思緒搞得一團亂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一周以后,周亦棋第一次見到了兩人談戀愛的初始模式。
那是個普通的周六,顧啟豐有個從B市來的客戶到C市出差,他夫人也是C市人,大學畢業以后就留在B市,成了家之后更是甚少回來,于是這次便趁著兒子在國外,隨丈夫一道南下。客戶姓傅,與顧啟豐交情尚可,人還沒到C市就先打了電話要約他敘舊。
顧啟豐作為東道主,讓秘書訂好了位子以后便帶著顧硯書和周亦棋前往。吃過飯以后那位傅太太突發奇想要逛商場,顧啟豐便打發周亦棋和顧硯書作陪,自己則與傅先生聊天敘舊。
顧硯書一臉不樂意,本想拒絕,但是看到周亦棋興致還不錯的樣子就忍了下來。
那位傅太太是真的太能逛了,從珠寶店逛到服裝店,沒挑幾件衣服就又要去看化妝品,這會兒正在一個美甲店里,接受店員們的輪番贊美。
顧硯書和周亦棋倚在自動扶梯旁邊,前者低頭看手機,后者的目光正在有著黃金比例身材的假體模特身上流連,兩個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周亦棋正想邀他下樓去吃冰淇淋,剛剛轉過頭就看到不遠處的人。
章徹跟幾個年齡相仿的男生女生從一家火鍋店里走出來,幾個人有說有笑,男孩高大帥氣,女孩們都化著妝,這么一群靚男靚女走過,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打量幾眼。那個像從漫畫里走出來的章徹的小女朋友,周亦棋曾遠遠見過一次,此刻她懷里正抱著章徹的外套,低著頭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而那個人卻全然未發覺女朋友的低落,雙手插兜跟他的朋友說笑,自顧自地走著。
這跟周亦棋的想象不太一樣,這完全違背了電視劇準則,偶像劇里面的男主角不論在什么時候都不會只留一個瀟灑的背影給自己女朋友,瓊瑤式膩歪和肉麻果然只能在電視劇里存活。但是細細思索卻也覺得很合情理,畢竟他是章徹啊,是一個意氣風發,吊兒郎當,對什么都不甚在意的少年。
一直到目送他們走進地鐵的通道,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時,周亦棋才慢慢地收回目光。顧硯書不知什么時候收起了自己的手機,抱著胳膊正看著她,目光直勾勾的。
周亦棋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頸:“你在看什么?”
“那你又在看什么?”他挑眉,語氣很不爽。
“我就隨便看看啊。”她聲音小小的。
“走了。”他干脆利落地轉身往回走,不再搭理她。
傅太太做完了美甲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耽擱了兩個小朋友很多時間,不免有些內疚。盡管周亦棋再三推辭,傅太太還是買了一套少女化妝品給她,至于顧硯書,他將那套給他的衣服拎在手里只輕聲說了謝謝便不再開口,周亦棋估計他壓根兒就對那套衣服瞧不上眼,畢竟顧大少爺的挑剔和矯情幾乎無人能敵。最后這位愛逛街的太太非拉著兩人去吃宵夜。
看得出來這傅太太很喜歡周亦棋,在飯桌上絮絮叨叨地對她說自己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生個閨女,自己家的那個小子一點也不讓人省心,突然她一拍腦門兒:“哎呀,我兒子也是上高二的,等下次有機會我帶他回來,棋棋你可以帶他逛逛,他長這么大還沒來過C市呢!就是他吧有時候挺讓人煩的,又愛耍貧,氣得人說不出話......”
周亦棋覺得有點囧,但還是順著她的話應承著。
結束后兩人回家,那晚的月色清亮得出奇,小區綠化帶里不知道是什么蟲子在叫,一聲響過一聲,一點點小微風迎面吹著,竟有幾分說不出的愜意。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周亦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顧硯書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橘黃色的路燈將她原本矮矮小小的身材拉得很修長,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她的影子頭上,忽然覺得自己也被她傳染了幾分傻氣。
“哎”,顧硯書突然開口說話,聲音很輕,輕到連他都懷疑她是否能夠聽見。
“嗯?干嘛?”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抬起頭看著他,黑黑的眼眸里帶著些許未脫的稚氣,光線從她身后來,映襯著她水嫩嫩的臉龐,看上去憨憨的。
昏黃的燈旁圍繞著幾只飛蟲,遠處偶有傳來夜間鍛煉的人的說話聲,夜色還未將天空完全浸透,湛藍色的天幕還隱隱透出幾分光亮,顧硯書原本就要問出口的話在最后關頭消失在唇齒間,算了,他對自己說。
“沒什么,就是想讓你等等我。”他走上前輕輕扯了扯她的發梢。
“哇,你什么變得需要被‘呵護’啦?要不要我牽著你啊小弟弟?”
“行啊。”他真的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含笑看著她,“牽吧。”他整個人站在光影里,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還有濃密的眉毛將他的面龐襯托得更加好看,軟軟的頭發絲有些不太安分地在夜風的撩撥下亂動。
周亦棋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拍開他的手,笑罵道:“神經!幼不幼稚啊你?”
顧硯書笑笑沒說話,將手放進了外套口袋里,示意她往前走。
天氣逐漸轉涼的時候,有一件事情的熱度卻只增不減——據李田田所說,章徹甩了他的小女朋友。從他的感情成為焦點到結束,總共也沒幾個星期。
李田田說得繪聲繪色,周亦棋仿佛看見了那個女孩梨花帶雨拽著章徹的袖子求他別走的畫面,末了也只能感嘆一句:好看的男人多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