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本來想在小鎮上逛逛,但是碰上了一場當地人的婚宴。辦喜事的人家是顧硯書外婆家的鄰居,邀請他們一家人出席。婚禮是按照小鎮古樸風俗辦理的,沒有婚紗西服也沒有教堂宣誓,反而因此顯得獨樹一幟。
周亦棋沒見過這樣的排場,想去湊個熱鬧又不好意思說出口,但是那位叔叔似乎有意帶他們去觀禮,正中她下懷。她怕顧硯書說出回絕的話于是搶在他前頭開口答應,惹來他一個白眼,不過好在他沒有推辭。
婚禮地點不是酒店也不是飯館,而是設在在家里,一條青石板搭成的弄堂里,張燈結彩,喜帖對聯大紅花掛在家家戶戶門前,十幾張大圓桌在弄堂的兩邊并排著,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流水席。還有這樣的鄰內友好也令她感到驚奇,一家人辦喜事附近所有人家都幫忙一塊兒操辦,那股喜慶勁兒好像自家也有好事臨門似的。
來參加婚宴的人除了十里八鄉的近鄰,還有新娘的娘家親戚,一大群人圍坐在一桌就開始天南海北地聊,也不見外。舅媽將他們倆領到一處十幾歲孩子扎堆的地方就跟著幾個催促她的中年婦女一道離開。
七八個小鎮上的孩子圍在一張桌子上將喜糖盒子拆開然后把里面最好吃的那顆巧克力糖果挑出來放進自己口袋里,再把喜糖盒子原封不動地放回去。
周亦棋天生自來熟,很快跟其中一個叫“子靈”的女生熟識起來,幫她一起把里面的巧克力糖果給挑出來。顧硯書對這種順手牽羊的行為不屑一顧,搬了凳子坐在路中間好離他們遠一點。
“你知道嗎,”子靈一邊拆開糖果包裝盒一邊對她說,“今天早上我看他們捉弄新郎,叫他在門口學大馬猴,可好玩兒了。”
周亦棋的反應差點沒讓顧硯書笑出聲來,她捻著一張糖紙,傻愣愣地問子靈:“大馬猴什么樣啊?”
“管它什么樣兒呢,大伙開心不就得了。今天晚上鬧洞房你去不去?我哥他們這會兒正想轍呢,不愁晚上沒有好戲看。”
“想倒是想去,但是我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兒,我帶著你。”挑得差不多了,子靈將桌上裝滿巧克力的袋子打了個結,很仗義地對周亦棋說。
“好呀好呀。”
顧硯書看著她,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這哪里是不好意思,她分明就在等別人的這句話。
晚宴過后周亦棋果然要跟著子靈上躥下跳地胡鬧,顧硯書勸不住她又怕她闖下什么禍或者走丟了,只好跟在她身后,想著差不多的時候就是抓也要把她給抓回去,大半夜跟一幫陌生人有什么好在一塊兒瞎折騰的。
一場流水席婚宴的高潮環節往往就是鬧洞房,一群年輕人往一處湊,拼命起哄鬧新人,不僅能沾沾喜氣還能釋放壓力。
幾十平方米的房間里堵滿了人,少數幾個在捉弄一對新人,其他人都是來看熱鬧的。周亦棋個子矮,又在人群外層,索性找了個小凳子墊腳,視野頓時開闊了不少,顧硯書沒什么興趣,一直留心著她,生怕待會兒嘈雜混亂摔了她。
場面熱鬧又精彩,他們讓新郎穿著高跟鞋背著媳婦滿場跑,局促又滑稽的模樣逗樂了不少人,又讓新人共咬一小塊兒蘋果,新娘害羞緊張又引起大伙一陣怪腔怪調地哄笑。最后也不知道是誰出的損招,在一對新人小腹上綁啤酒瓶拴鍋蓋,說是要響亮亮地撞十下才能作罷。
新娘漲紅了秀氣的臉頰,有些嗔怒,新郎則是笑盈盈地允諾請客吃飯,只求諸位損友放過,不料為首的那人不依不饒,更有“熱心”的人送來了兩樣道具......
周亦棋伸長了脖子往里張望,有些不明就里,正想仔細看看的時候被顧硯書一把從小凳子上拽下來,她沒留神就那么直愣愣地撲進他懷里,他也沒想到會有那么大的沖勁,抱著她往后退了兩步才站穩。
“你干嗎?”她揉著被撞疼的鼻子,慍怒道。
顧硯書拉著她走出了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房間,走了幾步才回頭看她:“這種低俗的熱鬧有什么好湊的?”
“哪里低俗了?明明就挺好玩兒的。”這種書呆子怎么懂。
“我是說他們接下來的那個游戲低俗。”
“那是什么呀?”她小跑著追上他,“我都還沒弄明白呢就被你給拽出來了。”
顧硯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他覺得自己這樣清風霽月的氣質不適合解釋這種問題。
“算了,反正在您的眼中幼稚可笑的東西多了。”周亦棋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該不會你以后結婚也是這樣板著臉吧?不曉得的還以為你是被逼的,冷冰冰的,一點激情都沒有。”
他笑了一聲:“激情得留著洞房的時候用,在一大群人面前瞎激動個什么勁。”
我靠,真下流。
兩人趁著月光走了一段路,周亦棋突然轉過身子站到他面前,拍了拍她鼓鼓的羽絨服口袋:“猜猜這是什么?”
“不猜。愛說說不愛說拉倒。”
她早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東西放到手心里:“是巧克力呀,子靈給我的。剛剛發的那些喜糖盒子里都沒有這個哦,我挑一顆丑丑的給你吃。”
她站在逆光的方向,認真地擺弄著手掌心里的糖果,微微嘟起的嘴唇還在數著數,模樣很乖,很乖。
他忽然就想抱一下她。
他們說好隔天去鎮上逛逛,這幾天正值文化節,入夜以后寬窄巷子里燈火通明煞是好看。
周亦棋在小棧里裹著被子睡了大半天,醒來的時候屋子里的老式掛鐘正指向四點半,空調還在運行著,溫暖的氣流包裹著她,顧硯書不知所蹤。她的腦袋還有一點混沌,穿著拖鞋下床去洗手間洗漱,然后打開電視機一個頻道一個頻道地切換,五點的時候顧硯書才從門外進來。
兩人又在房間待了會兒,六點的時候才出門。盡管冬日嚴寒,但是白天看上去有些蕭瑟的街道卻顯得有些溫馨,各式各樣的小吃攤冒著熱氣,還有許多戴著毛絨絨帽子的中年人在路燈下攤開一張塑料紙,上面擺著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打著“景水鎮特色”的幌子吸引外地人的注意力。
一月初的天是最寒冷的,但是人群的熱情絲毫沒有受到天氣的影響,一眾中年大媽戴著毛線織的帽子、口罩全副武裝,手里拿著小旗子,跟在年輕女導游的身后。有個操著一口流利東北話的阿姨向周亦棋透露,這里放河燈許愿賊拉靈,去年她有個老姐妹來玩,許愿能早點抱上孫子,結果剛回去沒多久兒子的女朋友就懷孕了,今年她兒子高考,在老姐妹的強勢游說下也決定來許個愿,比那個什么靈隱寺還靈!
周亦棋被她忽悠地一愣一愣,忙拖著顧硯書在小攤販處買了個紅色的蓮花河燈順帶買了一打便簽紙。
對此顧硯書嗤之以鼻:“我覺得那個大媽跟賣這個蓮花白河燈的人是一伙的。”
“是蓮花河燈,不是蓮花白。”她瞪他一眼,然后拖著他朝河邊走去。
“什么玩意兒,明明就是一團破爛硬膠塑料,扔河里簡直破壞環境,制造這么多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