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輕侯心里苦笑了一聲:我就知道這次面試沒那么簡單!
鄭通學習成績比孫輕侯好得多。孫輕侯初三時才知道上進,但此時浪子回頭已經太遲了,中考時好不容易考上了新海一中,而鄭通考上了新海市最好的新海中學,后來又上了什么大學、畢業后去了哪等等孫輕侯就不知道了。
想不到鄭通這小子剛畢業兩年多一點就混到了大名鼎鼎的DSAI人力資源部的經理了?這也太不科學了吧?他憑什么?
現在,十年未見的鄭通,這個年少時的死對頭就坐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啊,你好,鄭——經理。”
孫輕侯很是尷尬。
這份尷尬倒不是地位懸殊導致的,什么經理不經理的在孫輕侯眼里不算個事,關鍵是這個經理是鄭通,而他現在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姿態面對鄭通。
雖然很多年前讀初中時是死對頭,但那是年少無知,況且如今事隔多年,兩人都28歲了,還像以前那樣你罵過來我打過去的姿態就不對了。
但是要讓孫輕侯為了得到這份工作,以一種卑躬屈膝的態度面對他,那也是斷斷不可能的。
畢竟那時鄭通老是被他欺負的,他還放不下這個面子。
關鍵是,鄭通就不要面子的嗎?他是不可能忘掉以前老被慘虐的痛苦記憶的!
所以,鄭通現在通知他來面試,是要搞什么?
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握手言和重歸于好、兩個老同學并肩攜手共創未來嗎?
不可能!孫輕侯知道,鄭通雖然那時打不過自己,但他也不是個軟蛋。
相反,孫輕侯多年以后還認為鄭通是和自己干過架當中的最值得尊敬的對手,因為他從不求饒。
所以,這次鄭通是要報復自己嗎?
“鄭經理,”短短幾秒鐘,孫輕侯已經調整好了心態,“你看過我的簡歷了?”
“看過了。那個,猴痞,今天看到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鄭通仍然似笑非笑。
“挺意外的。竟然是你。既然是這樣,那么我們就不要繞彎子了,請問你的決定是?”孫輕侯直視著鄭通的眼睛。他已經準備好下一秒直接走人了。
其他幾位面試官都愣了,彼此交流了眼神:他們是熟人。但這小子說話挺霸道啊。
“哈,還是那么猴急猴急的,不急,”鄭通翻開孫輕侯的簡歷,“紡織專業,這讓我很好奇啊,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嗎?我想到了幾句詩,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孫輕侯同學你的興趣挺別致啊!”
鄭通搖頭晃腦地吟詩,其他幾個面試官忍俊不禁,有一個噗嗤笑出了聲,但立即收住了。
孫輕侯沒有回答,只是冷笑了一下,盡量做到面無表情,但拳頭已經握緊了。
“正式問你第一個問題,這身西裝看起來不錯,某寶上也能賣個三五百吧?以你紡織專業的眼光來看,這衣服的面料怎么樣?你覺得穿著這身衣服配得上DSAI的形象嗎?”鄭通的眼光中充滿了揶揄。
孫輕侯再也忍不住,從椅子上彈起來,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向鄭通砸去:“我去你媽的!”
鄭通扭頭躲過,煙灰缸砸在后面的花盆上,當的一聲碎了。幾個面試官都站起來,有一個去護住鄭通,兩個直往孫輕侯跟前沖。
猴痞怒火中燒,左手抓住其中一個面試官的胳膊,右手一個大耳光搧過去,“啪”的一聲很是清脆好聽,那面試官踉蹌了幾步,捂著鼻子倒在地上,血立刻流出來,掙扎著爬起來跑了出去。另一個面試官愣住了。
孫輕侯前跨一大步,逼近鄭通面前,手指著他:“鄭通,你他媽不要欺人太甚!”
鄭通冷笑:“那又怎樣?這就受不了啦?我要是你,今天就不會來面試!自己什么慫樣心里就沒點數嗎?”
兩個保安各自手提警棍、警叉跑了進來,上來要架住孫輕侯。
孫輕侯瞬間冷靜了下來,他不想把事情鬧大,老孫頭會受不了的,所以沒有掙扎反抗,只是看著鄭通說:“你小子挺記仇哈!你以前被我揍,是你他媽活該!告訴你,別以為現在混得好了就能怎樣了,少來這套!”
這時,人力資源部的十幾名員工也都圍了過來。
鄭通指著那個剛才被孫輕侯搧了耳光的面試官:“你,報警。”
又指著孫輕侯:“你,這次必須向我和這位先生道歉,否則你就等著進去吧,對你將來的求職什么的恐怕都沒有什么好處!”
孫輕侯被兩名保安按著,蹲在那里,抬頭盯著鄭通:“不可能,我天生不會道歉。”
“呦呵,很好,很好,還是那么有個性,學渣果然永遠都是學渣。毛猴子,你牛!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不像一條狗啊?”
孫輕侯瞬間又被激怒,掙扎著想站起來沖過去打他,覺得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剛才議論紛紛的聲音一齊停了,又聽到噠噠噠的走路聲,那是高跟鞋的聲音。
只聽眾人低聲說道:“云總好!”“云總好!我們就過來看看。”……那看熱鬧的紛紛自覺地回到工作崗位了。
孫輕侯抬頭一看,一個女子出現在了會議室里。
來人應該比自己小幾歲,個頭高挑,一身職業裝難掩青春氣息,雖是曲線玲瓏,卻透著一種端莊,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雖則端莊,卻不是冷艷,好像冰雪初融,她眼波流轉,目光所及之處猶如春風拂面;一張臉更是天生麗質,素顏就是最好的妝容,哪怕施一點點粉黛都是多余,都是一種破壞。
孫輕侯不禁又愣住了,這不是云裳嗎?
初中時同班同學(跟鄭通一樣初三時去了強化班),北華中學公認的校花,男生們暗戀的女神!
今天這是怎么了?什么日子這么刺激!
大家叫她云總,想來不會錯。
孫輕侯突然想起來,昨晚查閱DSAI資料的時候,看到這家公司的董事長叫“云城”,莫非這是他的女兒?
但是,同學的時候怎么沒聽說過?
十年前DSAI雖沒有今天這么強大,但堂堂總裁千金怎么會去北華中學這種三流學校讀書?
云總看到孫輕侯也是一愣,低聲跟鄭通了解情況,不時看向孫輕侯。
來到孫輕侯跟前,示意保安放開他。
“孫輕侯,老同學你好,我是云裳。”云裳笑吟吟地把手伸向孫輕侯。
“啊啊,云裳啊,你好你好,差點沒認出來,我今天,那個……”孫輕侯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尖傳來一陣溫膩,孫輕侯心中一顫,竟然一時語塞。
孫輕侯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慫過。
上學那會光顧著玩了,真沒怎么注意到云裳的長相,沒想到十年后竟然出落得如此美貌……
云裳微笑道:“孫輕侯,好久不見,你還是那樣哈,容易激動。今天這個事就算了。”
轉頭對鄭通說:“別報警了,都是同學,一場誤會,算了吧。”
鄭通說:“阿裳——云總,你說算了,那就算了吧。”
叫她“阿裳”?再看他們對視的眼神,孫輕侯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來鄭通這小子是攀上了云裳,DSAI的繼承人,難怪短短時間混到了人事經理。
原來是這樣。
一定是這樣。
孫輕侯心如死灰。
轉瞬孫輕侯就對自己的這種“心如死灰”感到驚訝:明明從來未曾擁有,為何偏偏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孫輕侯看著云裳:“那我走了。”
云裳道:“要不留下來一起吃個飯,老同學十來年沒見,今天這么湊巧,我們聚聚吧?”
孫輕侯看了一眼鄭通,心里苦笑:“哦不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忙。今天這事兒不好意思了。再見。”
還是要說句軟話的。
畢竟這是他曾經的女神。
現在也是。
但要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絕對不可能。
孫輕侯在墻角找到自己的公文包,快步走了。
云裳目送孫輕侯離開,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