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已經將近一點半了。

劉沙要去上班，跟他們道別：“我走了哈，以后等我哪天休息的，我請客。”

“好的，下次給你機會，路上慢點老沙，”諸葛格意猶未盡，“咱斗地主吧，我下午不去工地了，小龍，你也請個假，跟你那個美女客戶說一聲，讓她明天去吧。反正又不是什么富婆。”

“唉，二哥，我說你什么好呢，我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嗎？”龍傲烈轉頭看著孫輕侯，“哥，你下午不上課嗎？你要不去我就陪你們玩玩。”

孫輕侯借著酒意，隨口答應道：“不上課，打牌吧。老規矩，贏得最多的人今晚請客——不對，今晚不行，我有事，下次請。”他差點真的忘了還在考試呢，今晚要還出來瘋那就真瘋了。

之所以不忍拒絕諸葛格的提議，是因為他心想F4難得聚一次，聚一次少一次，以后自己上了大學，這樣的機會恐怕會越來越少了。

三人換了張小桌子，開始斗地主。

諸葛格伸長脖子朝外面叫道：“杰森！給我們倒杯水！打牌呢！”

杰森是“火焰山”的老板，中年謝頂，諸葛格就給他起了這個外號。杰森頂著個油光锃亮的光頭，叼著煙，埋頭奮力吃雞中：“沒空！水在外面，自己倒去！一幫小破孩吃完飯了還讓人伺候！”

“好嘞！”諸葛格轉頭命令龍傲烈：“小龍，你去！”

小龍一邊嘟噥著一邊去倒水。

孫輕侯嘆口氣。

他突然有了個宏偉的計劃：

等我以后發達了，咱F4專門跑到五星級酒店里斗地主，旁邊站一圈服務生，托著紅酒、紅燒肉、烤串啥的，打累了就喂我們吃，邊吃邊打。再找幾個新海市技術最好的美女按摩師，一人一個，一邊按摩一邊大呼小叫地贊美我的牌技：“哇！孫總好厲害！又贏了！賭神！”

這才叫“永遠牛逼的北華中學F4”。

想想真是，簡直了。

斗地主這種游戲規則簡單，看似低級，實則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讓你永不厭倦，一個人在手機上玩都能嗨到半夜。

他們也不賭錢，用另一床撲克當籌碼使用，結束時數一數誰最多。

孫輕侯點上煙（他在家忍著不抽煙，到外面就無所顧忌了），開始瘋狂斗地主。

孫輕侯心情快樂無比，但今天牌運實在太背，叫了好幾次地主，沒一次打成的，諸葛格和龍傲烈做地主的時候，他也基本是輸，眼看手里的“籌碼”輸得差不多了，眼都紅了。

中途上廁所的時候順便看了眼手機，大驚：我靠這都快兩點半了！三點就開考了！

他褲子都沒提好，趕緊跑回去跟他們說：“我先去考個試，估計一個多小時，考完就來，然后接著斗，今天必須分個勝負，你們喊杰森先幫我頂一下。”

諸葛格不解：“不說不上課了嗎？還考什么試啊？”

“高考。”

諸葛格：“……”

龍傲烈：“……”

二人面面相覷，一看日期，6月7日，再一想，可不是高考的時間嘛。

諸葛格站起來，看著孫輕侯：“老大你這是要鬧哪出？今天高考了都，你這樣真的好嗎？我說你可長點心吧！”

龍傲烈道：“就算是學渣，就算估計啥都考不上，咱也要認真點啊，這是對高考起碼的尊重吧？而且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考試了！”

看孫輕侯還想罵他們大爺，諸葛格直把他往外推：“別說了，趕緊走吧，慢點哈，別急，我跟小龍也散了，你考完就回家。”

孫輕侯也不再解釋，微笑著看看他們，沖他們擺擺手，騎上電驢徑自去了。

龍傲烈看著侯痞遠去的背影，感嘆道：“高考了，還出來喝酒打牌，心可真大！不過我就喜歡猴哥這種個性，灑脫！”

“他不叫灑脫，這叫死豬不怕開水燙。我倒真希望他啥也考不上，哪也別去，整天和咱們一起玩，多開心吶！剛才真不該放他走。”諸葛格笑道。

有這樣的哥們，簡直了。

孫輕侯一路上電話響個不停，抽手拿出來一看，是秦曼兮打來的：“我說你是在床上呢還是蹲廁所拉肚子啦？這都兩點四十了，你不會忘了下午考試了吧？”

“廢什么話，就到了！”

找個地方把車支好，孫輕侯朝學校跑去。遠遠看到秦曼兮站在校門口焦急地東張西望，纖細的小腰扭來扭去的。

這小妞，身材真好。猴子心中暗贊。

秦曼兮看到孫輕侯，緊鎖的眉頭一下子舒展了，笑逐顏開：“死猴子你跑哪去了！”

孫輕侯微喘著（跑步跑的，別瞎想哈）：“你一直等我的啊？你這么關心我，看來我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去死，臭猴子！”小拳拳又迎了上來。

其實秦曼兮并不是那種跟誰都可以隨便開玩笑，特別是夾雜著曖昧氣息的撩騷玩笑的人。

因為她跟孫輕侯從初一起，六年來就一直是同學（雖然有四年不在一個班），彼此太熟悉了，所以有種天然的親近感，時間一長，說起話來就肆無忌憚了。

秦曼兮身材曼妙，面容姣好，性格活潑，從初中以來就不乏癡癡暗戀者、苦苦追求者、甚至傻傻表白者，其中還有不少學霸，但她對那些男生統統都沒感覺，連說話都不想跟他們說。

說也奇怪，孫輕侯卻從來沒對她表示過一點好感，那種男女之間的好感。用他的話說，他們只是好哥們，是好兄弟，他把秦曼兮當成“F5”，所以跟她說話總是口不擇言，乍一聽跟大流氓似的。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秦曼兮對他的感覺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記不得是哪個瞬間——是他那個雨天脫下外套替她擋雨的瞬間，還是打完架點煙的瞬間，還是在校園里偶遇沖她笑的瞬間？

記不清了。也可能都有。

反正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突然從心底不再把他當什么兄弟、哥們了，但也絕非當成什么戀人。

她直到現在也不確定那種感覺是不是“喜歡”，孫輕侯僅僅是高大威猛，絕不是眼下女生們喜歡的那種小鮮肉般的“帥”。

但她就是覺得孫輕侯有種獨特的氣質：他性格暴躁，粗獷不羈，表面上陽光開朗，但有時又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郁，一種成熟男人才會有的滄桑感。

是不是這種味道讓她特別著迷呢？她也說不清楚。

兩人快步朝各自考場走去。

下午是數學。比語文好考多了——應該說是好“默寫”多了。

每做一題之前，孫輕侯都裝模作樣地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時而作痛苦沉思狀，時而作豁然開朗狀。

他都開始由衷地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全部答完，還剩半小時。又趕緊裝作細心檢查。

如果直接默寫，估計40分鐘足夠了，大多數時間都用來表演了。

為什么要表演呢？四個字：做賊心虛。

孫輕侯總覺得考場里那幾個探頭都在盯著自己。死死地盯著。

接下來幾天的英語、物理、化學、生物考試，每一場都如此表演一番。

6月10日上午十一點半，考試全部結束，終場鈴聲響起的時候，孫輕侯長嘆了一口氣：“終于喊cut了！表演真他娘是個力氣活！老子這輩子餓死都不會做演員！”回想起看過的那些有色彩的小片，更加佩服那里面的演員，因為他們比一般演員更累。

2022年高考，6月25日是高考成績公布的日子。等待考試分數揭曉肯定是世上排名前幾位的痛苦和煎熬，跟生孩子差不多——是男是女呢？健不健康？漂不漂亮？像TA爸還是像TA媽呢？還是像隔壁老王呢？

但孫輕侯沒有。

他早就算過了，語文的作文雖然背的是滿分作文，但估計肯定也要被扣掉幾分的，因為他那一筆臭字絕對減分，閱讀題也不會得滿分，因為他故意寫偏了幾題；英語的作文也要扣點的；數學、物理、化學、生物他也分別故意做錯了一兩分。

各門滿分如下：語文200分（不要問我為什么語文這么狠，也不要問我是怎么知道的），數學150，英語120，理化生各100，總分770分。孫輕侯估計自己應該在750分左右。按照前兩年清華北大的分數線來看，妥妥的，清華北大隨便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