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想讓人重新認識人生,這絕不是在放嘴炮,他從來都是用行動的。
從皇宮出來,他沒有去東廠,而是直奔皇城腳下的北鎮撫司,錦衣衛的老巢。
這是皇爺欽定的御案,必須講究從速從嚴辦理。
北鎮撫司擁有詔獄,可以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不必經過三法司,流程上比東廠來得更快捷更有效率。
“見過干爹。”
“見過九千歲。”
“見過廠公大人。”
……
魏公公一跨入北鎮撫司衙門大堂,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指揮僉事許顯純、理刑官楊寰等人一一畢恭畢敬向他打招呼。
聲音依舊很大很響亮,只是,細聽之下充滿了消沉和不安,至于什么原因自然不用多說。
魏公公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人情冷暖不知見了多少,眼光一掃,發覺錦衣衛幾位高層都在,再一看臉色,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這幾年來,錦衣衛在他的領導下,不是在行動,就是在行動的路上,向來自覺得很。
可唯獨在皇爺龍體不安的這月余時間里,消停了。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這個道理魏公公無師自通。
“桀桀……”負手走到大堂中間的太師椅,背對眾人,魏公公開啟了招牌式的大笑。
田爾耕、許顯純等人精神驀然一振,相互間掃視一眼,五彪之首田爾耕上前一步急切問道:“千歲大人,可是陛下龍體有所好轉?”
魏公公非常拉風的回過身,目視眾人扶著椅背緩緩坐下,抖抖眉毛尖聲說道:“兔崽子們,天塌不下來,皇爺身子骨硬朗著呢。
都給本千歲打起精神來,拿出錦衣衛的威風來,朝堂上的大人們有些不安生吶……”
頓時,北鎮撫司衙門大堂歡聲雷動,消息很快就傳遍整個錦衣衛。
片刻之后,北鎮撫司衙門大開,伴隨著一道道口令,密集緊湊的腳步聲響起,數百名錦衣衛校尉齊整跑出門口。
田爾耕、許顯純等人身穿大紅飛魚服,腰懸繡春刀,眼中兇光隱現,睥睨一世。
其余錦衣緹騎則身著青綠錦服或麒麟服,殺氣騰騰列隊緊隨其后。
陣仗很大,氣勢更足,逼更是裝得很溜。
擒拿手無縛雞之力的太醫院御醫和兵部侍郎霍維華,出動如此陣仗,只能說錦衣衛上下實在憋屈太久了。
他們需要用這樣的方式昭告天下,陛下龍體無憂,他們依舊是陛下最信任的天子親軍。
乾清宮內,天啟皇帝自從吩咐魏老狗接下來的行動后,就沒有在意此事。
歷史證明,這種臟活交給魏老狗,你不用擔心他做不好,只會擔心他做得太好了。
自己要做的就是像前任一樣,在對付“正人君子”的問題上,盡量放權給魏老狗,讓他自由發揮就行。
魏老狗能折騰會折騰,定能讓人眼前一亮。
坐在龍椅上,天啟皇帝手托下巴,正在考慮今后的行動方向,或者叫執政理念。
應該說,前任重用魏老狗,幾乎把文臣整治得服服帖帖的,那些成天說空話、噴口水、扣帽子、亂吵架的官員變少了,朝堂效率提高不少。
稅務改革也卓有成效,征稅轉向江南富人,基本解決了中央財政開支問題,軍費也能有所保障。
這無疑已經為自己營造了一個很好的執政環境。
但還遠遠不夠。
天啟皇帝可是知道,那些正人君子的力量有多強大多恐怖。
歷史上魏老狗一倒臺,朝堂上立馬眾正盈朝。
說穿了,就是前任太仁慈,只是把正人君子趕下臺,沒有斬草除根。
以至于他們都在潛伏著,等待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次謀逆案倒是一個光明正大清理的好機會。
想到這里,天啟皇帝提起御案上的紅筆,寫下了小老弟崇禎皇帝用生命感悟的名言:文臣士子皆可殺。
沒辦法,要想大明不涼涼,就必須殺出一個朗朗乾坤來。
“奉圣夫人駕到!”
天啟皇帝正在怒火中,東暖閣外傳來一道聲音。
還容不得他反應,閣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紅色綢服的身影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陛下,您的龍體真的康復了嗎?”
人未到語先至。
天啟皇帝雙眉一皺,并未吭聲,只是把寫的東西反面擱置,然后冷著臉看著前任的乳母客氏。
“陛下,您龍體剛剛康復,怎么就忙于政務?”
三十多歲的客氏身著紅色襦裙,邊走邊說,來到天啟皇帝身旁。
天啟皇帝看著保養不錯的客氏,緊皺雙眉,心里反復權衡。
這個老妖婆,要不要干掉她?
罵了隔壁的,太囂張了。
前任對她真是太過縱容了。
不先稟報,直接推門闖入乾清宮,估計整個大明,也只有她了。
魏老狗都不敢!
信息更是靈通,一宮之主的張皇后都沒得到朕康復的消息,她倒提前知道了。
看來不僅是朝堂上需要清理,這皇宮中更是需要好好清理一番了。
“陛下,您怎么板著臉,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跟奴家說說?”
天啟皇帝不豫的神情,終于讓有些遲鈍的客氏察覺到不對,她走到御案前,輕聲說道。
“客氏,搬離慈仁宮,回到九千歲府去。”
心中已經清楚的天啟皇帝站起身,一甩袍袖,沉聲說道。
左右不過一個婦人,無足輕重……驅離出宮,也就是了。
“陛下,你說什么?”
客氏花容失色,仿佛不可置信般顫抖問道。
發生什么事了,這也太突然了。
“聽不懂朕的話是吧?來人,請奉圣夫人出宮。”
天啟皇帝根本沒有解釋,高聲叫道。
客氏一下子癱倒在地,全身劇烈抖動著,雙眼留下淚水也不吭聲,就這樣可憐巴巴的盯著天啟皇帝,說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客氏能在宮中得志猖狂,連張皇后都不看在眼里,靠的就是天啟皇帝乳母的身份。
可惜,這一套對朕沒有用!
“拖出去,都站著干嘛,想死嗎?”
幾個隨堂的太監進來,望著躺在地上的客氏尚有些猶豫,惹得天啟皇帝拍著御案大聲咆哮。
“諾,奴婢遵旨!”
“陛下……”
原本默不作聲的客氏還想哀求,可被驚恐的隨堂太監捂住嘴,架著往外拖走。
畢竟,皇爺的怒火不是他們能承受的。
殿內,天啟皇帝看著遠去的身影,長嘆一聲,希望你不要再作死,看在前任的面子上,朕饒你一回。
畢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但……絕沒有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