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葉昕以為自己惹怒了他,一想到葉緣的情況,她就急得掉眼淚。
她知道祈求沒有用,但還是開口了:“你不是答應我了?只要我讓你滿意,你就會放過緣緣。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到,只是,只是,現在我真的很難受,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p>
“閉嘴?!?/p>
悅宇凡一向冷靜地像千年封凍的冰川,任何時刻,不會表現出情緒的變化,正如當年,年僅十二歲的他為了保住雙腿日后可以站起來,拒絕用麻醉進行手術,也不曾哼一聲。
“再提一句姓葉的人,別怪我。”悅宇凡繼續吼著。
葉昕望著用灰色被單蓋住的背影,止住了淚水。她比誰都清楚,眼前的這個人,他的心比冰塊還冷,捂不熱,也燒不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若是忍著能換回妹妹的平安,那么,她也算是心甘情愿的。
歷經昨晚的事,她不敢不振作起來。
上午,律川送來了一個文件袋:“夫人,這是爵爺讓我給你的?!闭f完,不經意地打了一個哈欠。
今天早上,太陽還沒醒來,他就被電話叫醒了,被派去收集這些資料。
葉昕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畫冊,那是葉緣畫給她的,她一直帶在身邊,想家了就拿出來翻看。
即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還是微笑一下,禮貌地回道:“謝謝?!?/p>
那是她期盼已久的人。葉緣雖然瘦了,精神看著不錯。每一張都有藍天陪著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葉昕一遍又一遍地仔仔細細地看著照片,有花園的,有畫畫的,有醫院的,有散步的。
她撫摸著葉緣在海邊笑著最燦爛的一張照片,忍著淚水,由心里安慰著:“還好,我們姐妹中,有一個是可以任性地笑著的。”
這時,孟云端上了給她燉的補血補氣的湯,放在她的面前??戳藥讖堈掌?,坐在對面,幫著她把左手腕的那一道疤痕用蕾絲帶遮起來。這道疤是粉紅的,雖然很淺,雪白細嫩的肌膚的映襯下依然是刺眼的奪目,尤其這也是葉昕心里的一道疤。
孟云看到她常??粗掷锏陌毯郯l呆,流淚,知道她是想家了,那是帶著愧疚的想念。于是,找來了各種漂亮,和顏色不同的絲帶給她遮住。起初,葉昕會把它們扯下來,死死地盯著傷疤,孟云都是一次又一次地給她重新系上,時間長了,她便習慣了這條絲帶。
“小姐,看著緣緣小姐這么開心,你的犧牲總算沒白費?!?/p>
葉昕喝了一口湯,擦了臉頰的一滴淚:“只要緣緣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了?!?/p>
當她喝完湯,葉昕突然有些緊張地對孟云耳語幾句,孟云聽完,十分緊張:“小姐,你真要這么做?”
葉昕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樣對誰都好!”
前一段時間,她不顧孟云的強烈阻攔,吃了藥,不過一個時辰就吐得虛脫,差點住進了醫院。第三次吃藥,還直接過敏昏倒,住進了醫院。無奈,悅宇凡只好放過她,自己做措施。
等葉昕的例假完了,她說自己感冒了,讓孟云陪著她去了一趟醫院。
從醫院回來,得知悅宇凡臨時去巴黎出差幾天,葉昕松了一口氣,自己可以安心地養好身子,也可以更好地想一下未來的路。
這段時間,律川總會不定時地她送來一些資料。時間長了,她又犯了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錯誤。這人只要對她好一點,她就會忘記過去的傷痛。
“律川,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國一趟?”葉昕看完文件,突然說出來。
“夫人,這,這恐怕不妥。”他好不容易私自幫他們繼續緩和關系,這節骨眼上,可不能出差錯。
她不用猜就知道自己的一切證件是律川保管的。
“你放心,我不會回去家,我只是想去請一個老醫生回來給宇凡治療腿?!?/p>
“夫人,你?”
“是的,我做了調查。宇凡的腿是后天損傷,他一直用西醫治療,我小時候認識一個這方面的老專家,也許她有辦法。”葉昕繼續解釋。
“夫人,我先和爵爺商量一下?!甭纱ㄓ行鷳n,這樣貿然回去,妥當嗎?
“先不讓他知道,萬一失敗了,他又該失望了。這位醫生是我小時候的一位故人,性格古怪,隱退了許多年。我想,只要我親自去,看在往日的情分,她會來這兒的?!比~昕看著他說。
律川當然是希望他能重新站起來,這個時候,他正在法國出差,沒有十天半個月,也回不來。于是,答應了她的請求,陪著她悄悄地回國了。
他們當天就直接回去了。
下飛機的時候,他看到葉昕看著那個回家方向的路,還是有些不忍心:“夫人,若是你想回去,我可以安排一下?!?/p>
“不了,我們直接去翡翠島?!比~昕不敢冒險,萬一她私自回家被發現了,后果是她不能承受的。
這位老醫生叫云繡禾,醫術過人,曾經是葉家的家庭醫生,也是她奶奶葉老太曾經的閨蜜。只是,不知為何,她十歲那年,突然和家人消失了。
葉昕一直找了十幾年才找到這兒。
翡翠島是一個與水城遙遙相望的海島,必須坐船進去。住在那里的幾乎都是水族人,打漁為生,民風淳樸。近幾年才開發了旅游景點,建立度假村。
為了高效完成計劃,他們沒有讓第四個人知道,就兩人回到了這里,讓孟云留在威尼斯等候消息。
他們走進了一家古樸的民宿,屋子里的擺設是當地的民族特色,除了前臺的一臺電腦顯示這是現代。
“對不起,請問這里是云繡禾醫生的家嗎?”律川禮貌地問。
“是的,請問你們是看病,還是住宿?”這位女子穿著藍色的水族衣服,眉眼清秀,一條烏黑的大辮子綁在腦后。
“昕兒?”這時,廚房里一個身材微胖的,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子走進正廳,“真的是你?”
葉昕轉過身,向他微笑點頭:“大海叔,是我,好久不見。”
“你這丫頭,家里出那么大的事,一聲不吭地消失了,我們可擔心了,尤其是風子和拉拉,他們找了你們好久。”秦大海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牽著她的雙手,抹了一把淚,當初葉緣會嫌棄他們是粗人,而葉昕卻把他們當做親人,“我這就打電話,讓他們回來?!?/p>
“大海叔,不行,我這次回來是找繡禾奶奶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請她幫忙?!比~昕也很抱歉,當初葉家搬家匆忙,她也離開的突然,發生那么大的事,他們肯定是擔心了。
秦大海雖然一直是個粗人,但也不是一個迂腐的人,急忙撥了電話到鄰居家:“昕兒,你再等一會,我去把你奶奶接回來。”
“這位是?”他轉身時,發現了葉昕身旁的一身西服的律川,此時的葉昕是穿著雪紡長裙,帶著草帽,像一位游客,“這位先生,你是來住宿的?”
“秦先生你好,我是悅家的管家律川,這位是我家爵爺的夫人?!甭纱ㄎ⑽⒌皖^,慢慢地說出。
“昕兒,你結婚了?”秦大海先是驚訝,后是有點兒失落,他家的傻小子是沒機會了。
“大海叔,這事我晚點兒再和你解釋?!比~昕略顯尷尬,“麻煩你先把繡禾奶奶接回來。”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一位頭發半百,身材修長,穿著深藍色的水族衣裙的老夫人出現了,她的臉上有著歲月的痕跡,眉目很是慈善:“你這丫頭,走了那么久,也不捎個信回來,害得我這老太婆皺紋都出來了,都變丑了?!?/p>
葉昕急忙抱著安慰她:“繡禾奶奶,昕兒這不回來了嗎?咱不哭?!?/p>
她幫老人家擦干眼淚后。律川從黑色的公文包拿出一堆資料,那是葉昕讓他準備的病例。
“丫頭,這是誰?”老人家看了一眼最關鍵的病例,“長得不錯,就是腿怎么?”
老人家性格古怪,說話也不按套路,葉昕猜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急忙打?。骸袄C禾奶奶,這是我丈夫,我結婚快一年了?!?/p>
“真的?你怎么嫁了個殘廢?”云醫生把黑色老花鏡摘了,一臉著急。
“媽,你怎么這么說話?!鼻卮蠛0巡瓒松蟻?,尷尬地說。
“大人說話,做兒子的別插嘴?!痹漆t生瞪著他,“喝你的茶。”
秦大海尷尬地笑一笑,給律川倒了一杯茶:“不好意思,我媽就這性子,多多包涵?!?/p>
“丫頭,你和我進房。”云醫生看完了病例,突然這樣說。
“繡禾奶奶,不能在這兒說嗎?”葉昕心里發涼,感覺這個老人家是寶刀未老,那些鬼點子應該還在,看到她裝作生氣的樣子,急忙回道,“好的?!?/p>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她們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小行李箱。律川和秦大海一直聊天,聊得甚歡,把茶言歡,茶水都添了幾次新的。
“媽,你這是又去哪?”大海攔在她前面,這老媽不會又鬧情緒,離家出走吧?
“大海叔,你放心,我是請繡禾奶奶去威尼斯住一段時間,請她給我丈夫治療腿的?!比~昕急忙解釋。
“這么遠?安不安全?我媽離家出走最遠的也是島外,還沒去過國外呢?”大海一臉困惑。
云醫生一拳敲了他的頭:“臭小子,別以為你到了可以當爺爺的年齡了,就可以管你媽的行動自由了。昕兒,我們走,旅游去。”
律川看著自家的夫人被拉著出門,急忙尷尬地說:“大海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云醫生的,再會!”
秦大海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老媽又離家出走了。前天,他老媽才剛和幾個老姐妹外出旅游回來。
他們坐當晚最早的一趟飛機,晚上八點整起飛。
老人家第一次坐頭等艙,吃完晚飯,舒服地睡著了。葉昕給她蓋好被子,坐回自己的位置。坐在她對面的律川忍不住詢問,他不相信這樣一位像個小孩子性格的老人,會有很高的醫術:“夫人,你真的沒找錯人?”
葉昕知道他的疑惑,微笑地回復:“律川,你別看繡禾奶奶說話像個小孩,她做起事來比誰都專業,放心吧,雖然也許機會不大,但是我們不能錯過每一個機會。”
律川看到她眼里的堅定,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斜對面的老人家,心里祈禱著這次可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