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幾日你都待在房中，不肯出去?”蕭筠把雕花木窗打開，明媚的陽光灑進來，蕭蓁蓁被照得瞇了瞇眼。

“不想出去。”她別過頭。

“為什么？”蕭筠轉過身看著她。

“無聊得緊。”

蕭筠定定地瞧著她，良久，長嘆一口氣:“既然你現在是個小姑娘，那便該有個小姑娘的樣子。”

“小姑娘該是什么樣?像個傻子一樣被人耍得團團轉?”蕭蓁蓁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蕭筠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未來經歷了什么樣的事，一身的戾氣這樣重。”

“這重要嗎?”蕭蓁蓁啞聲問，她曾經怎樣痛苦，有人在乎嗎？

“不重要，這一點也不重要。”蕭筠幽幽地說，“我希望你能把那一切當做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你應該看向未來。”

蕭蓁蓁的手死死地抓住被角，哪有這樣容易?她經歷過的一切，她曾刻苦銘心的一切，哪里是說忘就能忘的?她永遠不可能再是無憂無慮的蕭蓁蓁。

“我之前聽蕭三說，你要打聽的那個謝玄死了?”

蕭蓁蓁低下頭，不肯說話。

“你這幾日消沉如此，想必還是因為他吧。”蕭筠是何等聰明的人，蕭蓁蓁之前雖然性格大變，眼中卻還沒有這樣沉沉的死氣。

蕭蓁蓁還是沒有回答，在蕭筠眼中，這就是默認了。

“不知道，在你的那個未來，他是你的什么人？”

蕭蓁蓁張了張口:“他……”她說不下去了。

蕭筠實在心疼這樣明明遍體鱗傷，還要故作堅強的蕭蓁蓁。他不忍心再逼問:“我想，他應該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我不知道在未來會和你有交集的他，怎么會死于火災。但蓁蓁，你要明白，除了那個人，你還有我，還有阿淵。難道他死了，你也不活了嗎？”蕭筠一臉嚴肅。

他背過身:“你好好想想吧。”

“小叔不想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嗎?”

“如果人這一生，早就知道自己的將來如何，那還有什么意義?而且，蓁蓁，從你回來的那一刻，你所經歷的未來，就已經改變了，不是嗎？”蕭筠說得坦然。他知道，無論那個未來是怎樣，對蕭蓁蓁來說，一定沒有多少愉快的回憶。“倘若有一日，你愿意主動告訴我，我也不介意聽一聽。”

蕭筠的腳步踏出門外，那一剎那，蕭蓁蓁淚如雨下。

次日，校場上。

蕭成淵揮汗如雨，舞槍的身姿矯健無雙。一套槍法練完，他接過小廝遞來的布巾，胡亂地擦了一把汗。一抬頭，看見蕭蓁蓁穿著一身白衣，衣袂翩翩地走來。

“妹妹!”蕭成淵的眼睛亮了，他忙不迭地沖到蕭蓁蓁面前，笑得像個傻子。妹妹平日最不喜歡他舞刀弄槍，覺得這是莽夫的行徑，沒想到今日竟然親自來看他!

如果蕭蓁蓁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讓他不要想太多。她不過是想清楚了，自己不可能為了謝玄再死一次，左右她一生不嫁，只當全了他們一世夫妻情義。既然要好好活下去，蕭蓁蓁覺得當務之急就是鍛煉她這副身體，以免以后出了事連逃命都做不到，只能任人宰割。

她看著蕭成淵傻氣的笑容，只覺得無比礙眼。不管他們曾怎樣要好，他最后還是為了蕭母放棄了她。蕭蓁蓁想，最起碼現在，她無法原諒他。越是親近的人，越無法原諒他的背棄。

蕭蓁蓁沒說話，蕭成淵也不在意，他又問:“你今天怎么穿了這么素凈的裙子?”時下潮流雖是如此，但蕭成淵和之前的蕭蓁蓁兄妹喜歡的，卻是紅紫一般的艷色。礙于蕭筠的面子，他們的圈子里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褒貶他們的穿著。但不得不承認，之前蕭蓁蓁穿烈火一樣的紅色，可以說明艷無雙，和她飛揚的性格相契合。

為什么穿白?謝清溪死了，這一世，他們雖不是夫妻，自己穿白也算悼念。

“不好看嗎?”蕭蓁蓁反問他。

“好看，當然好看!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蕭成淵吹捧的話脫口而出。

蕭蓁蓁才不會把他的話當真，正要說些什么，蕭三領著一個背著大包裹的少年向他們走來。

“卑下見過女郎，二郎!”蕭三行禮，他身后的少年也趕緊跟著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

“這是誰?”蕭成淵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少年，少年抬起頭正要回話，蕭蓁蓁卻失聲喚道:“葫蘆?”

葫蘆撓著頭笑道:“主上果然料事如神，女郎果然認識我!”

“你主人可是……”蕭蓁蓁看了眼旁邊的蕭三，改口說，“謝清溪?”

“沒錯，我家主上正是叫謝清溪。”葫蘆嘿嘿一笑，蕭蓁蓁深吸一口氣，這只老狐貍果然沒死!假死?謝玄，你膽子可真是大了!謝玄應該慶幸他此刻沒在蕭蓁蓁跟前，否則一定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叫你來做什么？”蕭蓁蓁沒好氣地問。葫蘆是他們前世救過的一個流民，最是機靈，幫了他們不少。

“其一，主上讓我跟著女郎，女郎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二，我來為女郎獻劍!”少年說著，取下背上的包裹。

看得云里霧里的蕭成淵終于忍不住插嘴:“我沒聽錯吧？你是給蓁蓁獻劍，不是給我?”

葫蘆理都沒理他，打開包裹，把包得嚴嚴實實的劍拿出，雙手恭敬地奉給蕭蓁蓁。“這是主人專程為女郎尋來的寶劍，名劍宵練。”

春秋三大名劍，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練。三者曾為商天子、春秋時衛人孔周所收藏。《列子·湯問》中有載，宵練者，方晝則見影不見光，方夜則見方而不見形。其觸物也，驁然而過，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血刃焉。

蕭蓁蓁拿起宵練，長劍出鞘，寒芒如星，攝人心魄。她眼中有些懷念，這把在上一世陪伴了她多年的名劍，今世早早來到了她的身邊。

周圍的人全都為這把劍失神，無論懂不懂兵器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把劍是百年難出的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