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鎮臨安巷。

晝夜交替，黑夜漸漸籠罩了整條長街。

臨安巷拐角處的第一家院子里，于氏點起了家門口的兩盞燈籠，就看到白日里在酒樓意氣風發的掌柜謝從貴雙手交替放在袖子里，眸色擔憂的瞅著家門口的兩條巷子口。

“你在這兒站著干什么？哆哆嗦嗦的，哪像平日的你？”

謝從貴抱著雙手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

“你說我這些年所堅持的是不是錯了？為了讓他遠離那些是非，故意疏于管教，讓他長成了現在的模樣？”

于氏聽著他的話，忍不住別了別眉眼。

“你說呢？他小時候我就說過，這件事沒有別人知道，咱們就把他當親兒子好好教養，盡可能讓他有大出息，今后咱倆也能享享福。可你瞧瞧，這孩子都養成什么樣了？那悶不吭聲的性子，那是沉穩嗎？那是不務正業，那是不思進取！瞧著吧，就這么下去，那個小王八蛋……不給你養成白眼狼都算我眼瞎！”

于氏的話，讓謝從貴不禁想到了謝長安自從那件事后冷下來的性格，心口一疼。

是他的錯嗎？

他只是想讓他遠離那些人，性子稍微沉穩一點，不要過于張揚，免得哪天被人發現了，到時候一家三口都逃不掉……

可他沒想到那件事對他的影響這么大，連他們他也不愿意親近了。

“他從小就聰明，我那不是怕培養得太好，有一天萬一去了上京……”

“去了上京怎么了？那些人認識的是咱們的主子，又不認識咱們。怎么的，就許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家生得出有本事的兒子，就不許我們生得出來了？當初主子特意找了不起眼的咱們，不就是為了讓他的身世捂得嚴嚴實實？”

看著謝從貴瑟瑟縮縮的表情，于氏就一肚子都是火。

當初主動提出來隨小主子遠走他鄉，就是為了避開為人奴婢任人主宰的命運。

跟著小主子，雖然日子清苦，可若是教養小主子得力，起碼她的后半生也算有了一個依靠。

可誰知道……

謝從貴這個人，表面看起來沉穩有度，進退得宜，偏偏在小主子的教養問題上與她生出了極大的分歧……

看著于氏嫌惡的表情，謝從貴忽然從心里升起了一股悔意。

尤其是當夜深人靜，他時不時感覺到力不從心的時，一想到長安現在那清冷的性子，他就忍不住深深的擔憂。

擔憂自己萬一哪天走了，這個樣子的長安，又憑什么好好的活下去？

想到這里，謝從貴頭一次賠著笑臉朝著于氏笑道。

“那你說，咱們現在改還來得及嗎？”

“你說呢？”看著謝從貴露出討好的笑容，于氏也跟著抱起了雙手，朝著謝從貴冷冷的笑了一下。

那一聲冷嘲，引得謝從貴忽然捂著胸口咳了起來。

“咳咳……咳咳……是我錯了嗎？是我錯了，是我想差了，主子將他不遠萬里送走，肯定不是為了讓他籍籍無名活一輩子，咳咳咳咳咳……”

謝從貴忽然身子一個踉蹌，靠著門框咳得越來越厲害，臉色也越來越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