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因與葉陵等人同行,一直沒有分開住,日日同床而眠,云槿倒是習慣了。見秦暄明回房,便將備下的洗漱溫水給他,又遞了帕子,等他洗漱完畢,才問道:“葉大哥他們又去了惠城了?”
秦暄明答道:“惠城今春大旱,顆粒無收,太子前去開糧鎮災,生了許多波折,局勢動蕩,葉兄自要親去護衛太子殿下安全。”
云槿道:“惠城是富饒大城,一場大旱不至于此,定是有人故意為難太子哥哥。”
青城若有變動,勢必波及柴郡都江諸城,而惠城地處國中,若有變動,涉及朝堂。牽一發而動全身,任何異象都不容小覷。
“改日去了上林苑,我也想求你上次所求的天下天平。”
秦暄明見她神色虔誠,不是在說笑,便道:“云兒不是笑我不求姻緣,現下又要學我了?”
云槿抿嘴一笑,秦暄明走到她身邊,說道:“不是我不求姻緣,只是我的姻緣已在眼前,何需再求?”
他笑著將她抱在懷里,低頭欲吻時,卻被她推開了。云槿嗔道:“越發無賴了!”秦暄明調笑道:“我抱自己的妻,有什么無賴的?”
云槿不由得紅了臉,但也沒惱,任由他抱著。她含羞不語,偏他還故意問道:“云兒臉怎么這么紅?是不舒服嗎?”
云槿這才掰開他的手,薄怒道:“好好的讀書人,也這般舉止輕浮!”
秦暄明只是看著她笑,看得云槿終是忍不住也笑了。兩人感情日好,又都是好性子,說什么彼此也不惱。
葉陵一行轉道去了惠城之后,云明二人回京,白日趕路游玩,晚上一同安寢,心情舒暢、相談甚歡,豈有不生永以為好之心?
二人離京多日,秦府早派人在城門口等候,方虹遠遠瞧見他們,開心得舉手歡呼。云槿看到馬車里下來一位婦人,心情激動道:“是如娘!”
如娘見云槿下馬跑來,淚如雨下。她把云槿養大,早已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云槿不聲不響地離京,她擔心得整晚整晚睡不著。
云槿撲在她懷里哭著:“如娘,我好想你!”
如娘淚雨道:“公主,你真是要了奴婢的命了!”好不容易止了哭,在馬車里坐畢后見云槿消瘦了不少,心疼得又哭了。
車子進城不久,卻趕上許多車馬堵著不動,秦暄明下馬探問因何堵了街道,只聽一旁有女子叫道:“這不是秦公子嗎?”
馬車里坐著一位嫣紅色衣裙的少女,裝扮精細,看起來大有來頭。如娘道:“這位小姐好生眼熟……”
“是司馬家的大小姐。”
司馬大小姐司馬懳很得皇后喜歡,時常進宮。云槿本來不大記得人,只是司馬懳貌自恃貌美才高,幾次三番毫無緣故地為難云槿,云槿自然認得她。
司馬懳明艷動人,聲音也是嬌柔婉轉,“秦公子,許久不見了,你這是剛回京?”云槿瞧她對著秦暄明頗有獻殷勤之意,心中不快,撇了如娘,掀簾子下車道:“我也下去瞧瞧。”
“聽說是西川來的九王子在前面惹事非,堵了路口。”那司馬懳近前看更是媚態十足,云槿輕咳一聲,上前道:“原來是司馬大小姐。”
司馬懳雖看不慣云槿,但因為禮數在,欲下車行禮,云槿道:“小姐勿忙,我們這就走了。”司馬懳一怔,隨即笑道:“公主殿下慢走。”
看著云明二人離去,司馬懳心中頗為暢快,云槿既嫁了他人,自然無法再與她相爭。
云槿拉起秦暄明往前走,怏怏不快道:“這司馬大小姐可真是美艷過人,任何男子見了她都少不得丟了魂兒似的。”
秦暄明苦笑,“云兒可是冤枉我了,我幾時多看她一眼了?”云槿輕哼一聲道:“那街上那么多人,怎么偏要和你搭訕了?”聽出她話語里的醋意,秦暄明反而開心起來。
頤樓前聚了很多人,那與人爭辯打架的俊俏小哥正是白音策。東宮的護衛已趕來平息事端。
“九王子殿下恕罪,太子妃有令,即刻拿你回府,得罪了!”
白音策衣衫散亂,被推上馬車時瞥見了云槿,揮手叫道:“小公主你也來京城啦!哦,你本來就在這里是不是?改日得空,我去找你玩啊!”
兩個護衛將白音策塞進了馬車,白音策猶掀開簾子沖云槿示意。見他狼狽又可愛,云槿道:“這九王子生性直率,受不得激,怕是會被有心人利用。”
“云兒剛可說錯了。”云槿問什么錯了,秦暄明學著她方才的語氣道:“那司馬家小姐再美,也沒得到西川王子的青睞,可見不及云兒。”
云槿語噎,蒼天饒過誰!
云明二人回府,府里人人臉上洋溢著喜色,跟過節似的熱鬧了好一陣子。
如娘聽著云槿講一路上新鮮好玩事,卻只字不提趙鳴飛,便知道她定是見著了趙鳴飛,死了心才愿意回來。
云槿心軟,也從不打罵宮人,別人只道她是個軟性子,可如娘知道云槿是個狠心的,她心里打定的主意誰勸也無用。
闔府都在忙,只涓兒和萍兒還在閑聊,如娘道:“你這個愛偷懶的丫頭,讓你去把公主的衣服收拾好,可去了嗎?”
涓兒笑嘻嘻道:“如娘別忙著教訓我,我這不是在替咱們公主著想。”
如娘笑了,這小丫頭偷懶的借口還挺新鮮,只聽涓兒又道:“我正和萍姐姐商量,是不是該把公子的東西都搬回來,和公主的在一處?”
如娘上前捏了捏她的小嘴,“不害臊!小黃毛丫頭一天到晚沒個正形!”兩個小丫頭笑哈哈地跑開了,如娘心里暗愁。府里人人皆知云明二人不同住,天長日久的,傳出去可不好聽。
如娘本想著勸說云槿,但伺候云槿沐浴時,又因著她肩上的傷哭了。云槿只說不疼。
白色的水汽籠著撒滿花瓣的水面上,很是好看。云槿將花瓣拈起貼在自己的小臂上,滑滑的,很香。
如娘瞧她心情頗好,便試探道:“公子晚間給公主說了什么?”
“沒……沒什么。”
“是嗎?”
云槿紅了臉,堅決道:“什么也沒說!”如娘笑了,云槿肯回來,心思也就定了,其實也不急于一時。
云槿想了一會兒,又小心地問道:“如娘,你說要是一個男人突然變得輕佻起來,他是不是……不是君子了?”
如娘嗤笑道:“夫妻之間說些貼心話,不打緊的。”
云槿吐了吐舌頭,心中甜蜜。晚間那人突然說道:“一個人睡不著覺了,云兒還得收留我。”云槿搖頭,他又附耳道:“晚上我去找你,保管不讓她們知道。”
聽了這話,云槿又期待又緊張,怎么才能不讓如娘她們知道呢,難不成他還要翻窗戶。
“公主——”
如娘問道:“什么事?”
“這幾日風大,眠風閣夜里寒涼不宜再居,公子讓我來問問,多一個人和公主住,公主可愿意嗎?”
幾個丫頭都在偷笑,云槿只裝沒聽到,把頭低得不能再低。說好了不讓別人知道呢?
如娘輕笑著又問了一句:“公主倒是說話啊,有人可還等著呢!”
云槿小聲道:“他真是……嬌貴得很,哪里就凍著他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如娘轉身道:“還不快去將公子的東西搬回來。”
小丫頭們得了賞似的,笑著就忙活兒起來了。
“誰讓你答應他了?”
“公主可不就答應了嗎?”如娘笑道:“公主莫要害羞,你與公子是陛下賜婚,飲過合巹酒的夫妻,總不能一直讓公子住在別院,這像什么話?”
云槿撒嬌道:“我還想和你多說說話呢!”
“都說了一夜了,明日再說不遲。”如娘叫了涓兒來,幫著把云槿頭發擦干。
云槿回房先是氣鼓鼓地質問道:“你不是說不讓她們知道的嗎?”那人卻一臉無辜道:“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辦法,總不能在自己家里還翻窗戶。”
云槿哼了一聲,不知是不是在生氣,但秦暄明聽來覺得嬌嗔無限。她洗漱過了,微散著頭發,眉目清麗絕俗。
云槿發覺他瞧著他,便微轉過身去,哪想秦暄明起身來抱住了她,云槿驚了一下,“你……”
“云兒,你叫我夫君吧。”
夫君?第一次親口承認他是她的“夫君”的情形浮現,世事難料,兜兜轉轉,她該叫的“夫君”的人還是他。
秦暄明彎腰打抱起她,驚得她抓緊了他的衣服,駭然道:“你…..你干什么?”
秦暄明抱了她坐在懷里,軟語道:“云兒還記得我那天去毓秀宮看你,我們說了半天話,你說你不想嫁給我,還要塞別的女子給我,回來后我想了一夜,還是想縱著自己一回。我并非不知你要離京,只是想著無論你去哪,做什么決定只要你開心就好,可是后來我發現我根本不能沒有你……”
云槿看了看他,嘀咕道:“怎么就這么在意我了?”
秦暄明道:“我一直在意你的。”
云槿抬眸看了看他,“你先放開我。”秦暄明松了手,云槿理了衣衫,端坐在一旁。秦暄明不解何意,只聽她道:“你的話這就說完了嗎?”
秦暄明怔了一下,笑了,“自然沒有。”他起身站到她面前,云槿一臉認真地抬頭看著他。
“云兒,在向陛下求娶你之前,我就想下了決心,只跟你,一生一世。”
云槿道:“要是我待在青城不回來,你又如何?”
“你待在青城不會快樂的,我一定會再想辦法帶你走。”秦暄明握住云槿的手,“云兒,我們可以恩愛白首的,不是嗎?”
他說過因為她,別的女子都失去了顏色。她為他心動過、痛過,她是愛他的。
秦暄明在等她的回答,云槿溫柔一笑,起身和他并立,“是。”
秦暄明歡喜道:“云兒,今日起,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日后我們相知相守,永不分離。”
與君長訣。他們永遠回不到過去了。而眼前人才是那個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云槿心里早該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