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老轉身，看著東上相。
“好啦，東拉西扯，又說了好多。下面，咱們該上課了。”
說到上課，數老突然精神大振，兩眼放光，就好像他說的不是上課，而是饑腸轆轆時，面對一桌美味佳肴，說上桌開飯一樣。
但對于東上相，卻是另一幅景象。
聽到要上課，他轉身走到亭子內，往躺椅上那么一趟，像一條死了三天的魚，看著數老，目光呆滯，兩眼無神。
“我要死了。”
數老一聽，瞬間大眼圓睜：“你怎么了？”
東上相睜著死魚眼，淡淡地說：“現實是末世，不是盛世。有那么幾次，我差點被野獸生吞。你不知道，我住的那個別墅，它是被各種野獸包圍起來的。
“還有一次，我也差點被仇人殺掉。數老，我可能也會像那個方奇一樣，突然有一天，就再也不能來上你的數學課了。一想起這，我就……難過得很。”
這就是東上相所謂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拼命地，刻意讓自己內心充滿悲傷，以便擠出一兩滴眼淚，但他發現，跟擠尿相比，擠淚難以上青天。
最終，眼淚還是沒出來。
不過，這對于數老來說已經遠遠足夠，他已經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東上相內心那淡淡的悲傷，不由也著急起來。
“哦哦哦。這樣呀，這樣呀。”在亭子內，數老埋頭來回踱步，“確實確實，盛世學習，末世要先保命。嗯嗯。”
走了幾個來回后，數老突然抬頭，看著他。
“說吧，你想怎樣？”
“數老，你看這樣行不？”東上相瞬間坐直身體，“以后呀，百分之四十的時間，我跟你學數學，百分之六十時間，我學保命手段，可好？”
“不，數學六，保命四。”
“……”東上相猶豫了一下，“要么，你我各退一步，五五？”
“成！”
“太好了！”
東上相從躺椅上彈跳起來，內心激動不已。他已經如期達到了目標。
……
……
對于現實中的時間與夢中的時間，人類感受到的流逝速度并不一樣。
現實中可能就是一夜的夢，但夢里的時間卻可以是一個星期，一個月，甚至一年……
而這次在夢中，數老決定將東上相留在這個世界兩個星期，前一個星期跟他學習數學，后一個星期學習保命術。
為了讓東上相喜歡上他的數學，前一個星期里，數老每天固定給他提供兩杯美酒，就是他前一次喝過的，那種高腳杯裝著的綠色酒。
除了酒，數老還會不時地給其提供一些異常好吃的干果、以及新鮮的水果。
比如小拳頭一般大的草莓，暗紅色的又酸又甜的大楊梅……
總之，這七天，東上相的味覺神經如過山車般，體會到各種各樣的美味。
沒學之前，他以為，前一周的數學學習必然是一個極為枯燥的過程，但他想錯了。
或許是數老的教學方法極為高明，引經據典，導致他的課堂趣味橫生。
又或許是，學習的時候，數老各種好吃好喝，侍候著的緣故。
反正就是，前七天的學習，他沒有產生任何枯燥，厭倦的情緒。反倒是學得極為投入，忘我。
僅僅有那么一兩次，他會在學習的過程中想起黛麗和肖蕊，但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
如此專注地學習，這對于他來說，還是平生第一次。
東上相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為數老的課極為精彩的緣故，還是數老暗自對其進行了某些控制的原因。這個問題，夢里的他沒有細想，因為沒有時間。
最終，雖然僅僅是七天的學習，但導致的結果就是，東上相已經把初等數學完全學了一遍，比如以下這些內容：
歐幾里得幾何、立體幾何。
初等數論、初等代數，概率論、簡單統計學，簡單拓撲學等等。
這些課程，有的東上相以前就會，但現在再次跟著數老學的時候，他發現收獲還是特別大。
尤其是學到概率的時候，數老給他舉了大量有趣的例子，而這些例子，東上相覺得非常有用。
“怎么樣？我的課還行吧？”
夢里的第七天，當數老正式結束他的數學課時。他拍拍手，往單人沙發上一坐，翹起二郎腿。一臉得意。
“咯咯咯……”躺椅上的東上相，好似沒有聽到數老的話，埋頭獨自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數老納悶起來，“難道我的課還有什么問題不成？”
“沒有沒有。數老，真的，我一次發現，數學原來是……可以用來欺負人的。哈哈哈……”
東上相抬頭，盯著數老，但大腦里想象的是，以后到現實世界，用他從數老學的這些東西去欺負肖蕊的美妙情景。
“你這小子！”數老搖搖頭，指了指他，“太壞了！”
說完，數老換另一條腿，再次翹起二郎腿：“不過呢，如果你能用這幾天學到的東西去欺負人，倒也是從另一個側面承認了我的厲害。所以呀，你若問我支持不支持，我當然是支持呀！”
東上相看著他，發現，他更喜歡數老了，他倆簡直就是死魚爛蝦，臭味相投。
數老站起來，背著雙手，看著亭子外，感嘆道：“如果宇宙中存在什么永恒的美，那必然是數學，因為其亙古不變。然而，世風日下，現在的很多人已經瞧不起數學了。他們不再意識到，人類之所以能踏遍銀河系近半的區域，憑借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數老轉身，指著東上相，一臉正色，“你給我狠狠地欺負，欺負得越厲害，蕓蕓眾生才會知曉我數學的牛逼。”
“數老，你實在是太壞了。”他一聽，兩眼放光，“但是……我好喜歡呢。”
說著，東上相也從躺椅上站起，想了想，又忍不住仰頭大笑，邊笑邊暗暗感嘆。
未來生活，怕是要越發的有趣了。
肖蕊，你給我等著！！
……
“所以呀，數老，你以后……”東上相轉身，望著他，“以后再上數學課的時候，你得有所側重，凡是那些，我能用來欺負人的數學，能讓我在賭場上，牌桌上獲得優勢的數學，嗯，你都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統統拿出來。”
“這是當然。”說完，轉身望著亭子外，明媚陽光下的花園，數老負手而立，“你知道，我此生最大最大的遺憾是什么嗎？”
“你還有遺憾？哈～”東上相一臉驚呆，“在我眼里，數老，你就是王。”
“那也只是……僅限于這個世界而已。唉……”
沉默幾秒，數老又道：“任憑我再有天大的本事，我也只能囚禁在這里，永世不得踏入現實世界。這是我一生最大最大的遺憾。你之前提到的那個黛麗，我何嘗不想像她一樣，周游銀河系，在百萬個行星世界徜徉，去那個傳說中的地球看一看，哇哦，那將會是多么燦爛的旅程呀。”
東上相越聽，越發的同情起數老來。他絕對相信，以數老這樣的能力，若能找到一個機體，并依附其上，則，銀河系，他也是可以橫著走的，就像黛麗一樣。
然而，他現在卻只能龜縮在一個吊墜里面，永世踏入不了現實世界。
“數老！”東上相盯著他，一臉肅然，“我會跟著你好好學，希望能有那么一天，我能幫你實現，你一生的這個夙愿。”
“若真有這么一天，那還有什么好說的？”說完，數老轉身，一臉莊重地看著他。
“東上相，那時，你將是我的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