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虎哥，你在哪呢？——我？我在你店子門口，今天怎么沒營業(yè)？——啥？你在樓上啊，好的好的，我?guī)Я藗€新同事來跟你認識認識。”

唐午掛斷電話：“他就下來開門。”

江溈點點頭。

很快，江溈就聽到卷閘門里傳來一道腳步聲。

怎么感覺這聲音有點拖沓？而且怎么還有敲擊聲？

唐午明顯也聽出來了，他面露疑惑，這不該是那位好爽大氣、永遠斗志昂揚的虎妖能走出的步伐。

他默不作聲的拉著江溈后退兩步。

卷閘門咔咔咔的從下往上卷起，當(dāng)唐午看到虎千明樣貌時差點叫起來：“你怎么老成這樣？”

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個佝僂又瘦弱的老人，江溈聽到的敲擊聲正是他手里的拐杖敲擊地面發(fā)出的。

虎千明想要說話，一口氣卻堵住了喉嚨，不由得咳嗽兩聲。

咳嗽聲里像是壓著濃濃的疼痛。

等他喘息一會兒緩過氣來，才頗為虛弱的說：“道心失守，元神被磨損了。”

唐午臉色不太好看：“你還能活多久？”

“不知道——長安守答應(yīng)盡快助我登神，借神位的力量來彌補我的元神。”

“你這狀態(tài)，登神瞬間就會被神位同化，相當(dāng)于徹底放棄自我，從肉身到魂魄全化為神位的傀儡——要是死了，連輪回轉(zhuǎn)世的機會都沒有，會徹底化為滋養(yǎng)神位的肥料，你甘心嗎？”

“不甘心又如何？”虎千明長嘆一聲，“不到煉神，即使入了輪回，此世之我也徹底消散；轉(zhuǎn)世后的我，不過是跟我共用同一魂魄的另一個人。與其早死早投胎，不如繼續(xù)茍延殘喘。”

唐午沉默一會兒，又問道：“你店里那些鬼魂呢？”

“長安守派人把他們度化了，現(xiàn)在這里就我一個人——你們快走吧，趁我現(xiàn)在還能壓制住自己。”

虎千明說完這話，按下開關(guān)。

隨著卷閘門咔咔落下，他轉(zhuǎn)身往小樓深處走去。

直到閘門擋住他的背影，唐午才抓起江溈，騰空而去。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江溈這一個多月來在學(xué)校學(xué)到的知識也派上了用場，他瞬間就能分辨出，虎千明的老化是衰弱的表現(xiàn)。

有的仙人即使老化，外表也清庸整潔，面容風(fēng)采依舊，脊背筆直如松。

這是歷經(jīng)世事之后、道心磨礪成熟，不再拘泥于皮毛表象的老化。

而有的仙人老化，那是像風(fēng)燭殘年一樣，腳步虛浮，站立不穩(wěn)；

尤其身材瘦弱，較以往像是縮水一樣干涸，皮膚松弛、褶皺叢生，這是元神被磨損、天壽消殆的表現(xiàn)。

如今虎千明的情況就是如此。

江溈忍不住道：“一位化神巔峰的游仙，道心失守、天壽將近，這么大的事，長安守應(yīng)該通知我們單位一聲。”

唐午搖了搖頭：“長安守拱衛(wèi)京城，帝都發(fā)生的一切事情他們都擁有最高管轄權(quán)，所以虎千明雖然是妖族，他們也可以獨自處理，不需要跟局里通氣。”

隨即話風(fēng)一轉(zhuǎn)：“不過我們也有對妖眾的管轄權(quán)，過問一下了解情況也是可以的。”

然后他一邊帶著江溈飛，一邊掏出手機給徐東山打電話。

徐東山在了解這事后立刻做出決斷：“我這去找他們問問，等我消息。”

很快，徐東山的消息就傳過來：

“鬼屋附近布置了小型迷心陣法，可以打消凡人接近鬼屋的想法，不過顯然對你們倆沒用。”

“虎千明的情況很糟糕，長安守說他胡思亂想太多，心境有變，這才導(dǎo)致磨損降臨。”

“具體是什么原因他們也沒敢問，不敢再刺激他。”

“不過就他目前的表現(xiàn)，在知道自己磨損后，還能在長安守定期拜訪時，把員工交給他們度化，并且主動封閉自己、讓他們布置迷心陣法，還順利讓他們給自己下穿心咒來看，長安守判斷虎千明很大概率接受了即將到來的死亡。”

唐午斬釘截鐵道：“不可能。元神的磨損往往伴隨極大的痛苦，這種痛苦不是說能靠忍耐忍過去的，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仙人化為瘋魔。”

“我也這么認為，但長安守說他們從虎千明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癲狂氣息。”

唐午皺眉：

“磨損是個日久天長的過程，就好比一根刺，日夜徘徊在心神之外，只等心神有缺之時，一頭扎進去。”

“即使仙人能迅速調(diào)整好心態(tài)，這根刺已經(jīng)也無法排擠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釋放劇毒，一點一點消磨元神。”

“天魂地魂本是彼此吸引融合才會孕育出人魂。天魂磨損，地魂也會消散，徒留人魂的七魄就成了無知無覺的活死人。”

“而且磨損還會繼續(xù)糾纏人魂，直至三魂全部煙消云散，這中間的痛苦是連天仙都無法忍受的。”

“傳聞上古大神刑天，一道人魂殘存在無頭身軀里，受盡億萬年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一遍又一遍自殘，就為了讓肉身的疼痛能稍微遮掩人魂磨損的痛處。”

“祂那等境界，都受不住磨損的痛苦，虎千明一個化神巔峰，隨時都有可能發(fā)狂。而且他的人魂不像刑天那樣，天魂地魂消散還能控制七魄——眼看自己天地二魂泯滅，他勢必不會乖乖等死。”

電話那頭，徐東山冷靜道：“京城是帝國最重要的地方，我們決不能坐視一名游仙在這發(fā)狂。長安守那邊已經(jīng)有了計劃，你帶著江溈兩人直接去長安守。我這邊流程已經(jīng)走完，指定你們倆作為妖管局代表，監(jiān)督這件事情的進展。”

“行。”

……

長安守。

長安守跟妖管局、九州監(jiān)察司一樣，前身都是神武精衛(wèi)。

革新會是活躍在帝國立國戰(zhàn)爭時期的組織，立國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革新會搖身一變成了現(xiàn)在的帝國議會，同時也授予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軍隊“神武精衛(wèi)”這個名號。

因為立國戰(zhàn)爭的原因，軍隊的組織勢力遍布九州，有專屬于他們的醫(yī)院、學(xué)校、水電站甚至是糧倉，立國戰(zhàn)爭后幾乎可以稱為國中之國，所以后來幾位大執(zhí)政官把這尾大不掉的神武精衛(wèi)裁撤為長安守、妖管局等等各個獨立的部門。

楊琪此刻就在長安守大門口迎接妖管局代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