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城關的中學選拔，分四組進行，共配備十六名考官，外加書記人員若干。
佝僂著身子的李俊，滿臉卑微，如條搖尾乞食的老狗。
這并未引人任何考官的注意，甚至毫無半點同情。
對他們而言，這種想要靠博取憐憫進入學院的平民子弟著實太多。
“校工名額滿了，選門學科，測試通過留下，不通過走人。”
負責書寫記錄的，年齡比李俊林毅大不了多少，但他們臉上若隱若現地倨傲以及做工考究、質地不俗的制式衣衫，都表明著他們的身份。
雷霆學院的正式學員。
而且，能被考官看中，帶出來負責選拔比試雜物的學員，估計都是各科的佼佼者。
抱腰圍觀的諸學子，分為兩派。
少數的趾高氣揚，大部分的諂媚阿諛。
這顯然是通過選拔測試的勝利者與打算來年再考的落榜生。
但他們無一例外地，瞧向李俊的目光中充滿鄙夷。
星靈犀角不過半寸，這五大三粗的飯桶，是何來的勇氣，參加選拔測試？
若李俊入不得他們法眼，那底氣十足的少年林毅，便讓他們打心底的怒不可遏。
“就你？犀角有四分長嘛？還敢大言不慚地說要報考丹藥科？”
考生中最醒目的一位，被諸多過關的、落榜的少年簇擁著的錦衣少年，分開人群，極為客氣地同先前與他攀談的書記人員、未來的學長點了點頭，大步流星地朝林毅走來。
此子，白衣勝雪，生得是身長八尺、玉立亭亭，目漆如墨玉，頰白似雛藕，格外醒目的一雙劍眉鑲嵌在龍額般微凸的腦門上，清雅婉約的書生意味中平添出數分豪情英氣。
兩側耳郭上，一對近寸的星靈犀角，格外惹人嫉妒，犀角末端有淡淡碧紋，極為醒目。
無需猜，這位絕對此次選拔測試中最耀眼的新星。
“論死記硬背，需牢記萬千種植株藥物，更能將它們的藥性倒背如流。”
“論觸類旁通，要熟悉何止百萬種藥性搭配，多一分則劇毒，少一分則是廢丹。”
“論實力修為，不僅要資質逆天，更要爐火純青的使用星靈之力，否則輕則炸爐毀藥，重則星靈之力紊亂，走火入魔喪命。”
他稍稍停頓，瞳孔下移，瞧向少年的眼神中滿是輕視不屑。
“就你，也配報考丹藥科？”
一席話娓娓道來，聽的那李俊是更加局促不安，下意識地扯了扯少年，示意他不要那么冒進。
圍觀考生學子滿臉鄙夷，書記人員眼中頗多不屑，便連那十六名考官也是紛紛側目，面帶莞爾，微微搖頭。
這星靈犀角不過半寸的愚鈍后生，哪來的勇氣如此大言不慚，冒失無禮。
“按你這么說，這丹師是逆天的存在咯？”
瞧著眼前這趾高氣揚、衣衫單薄的白衣少年，林毅下意識地裹了裹滿身的皮襖大衣，格外認真的征詢道。
沒來由地，少年腦中浮現出昨日那被炸爐丹鼎轟成碎末的張晨。
白衣少年冷笑更甚。
卻不知是林毅這類堪比蠢貨的存在冒犯了他心中珍逾生命的丹藥科，還是有意在考官、學長面前賣弄顯擺，博取好感。
“丹藥科，又細分為制藥類、控火類、辨物類，藥理類。”白衣少年不徐不疾、娓娓道來“無論哪個門類大成，都可稱為藥師。”
他言語再稍加停頓，眼中滿是狂熱的憧憬向往。
“唯有集四項門類的大成者，才有資格被稱為丹師。”
這么麻煩？
林毅心中嘀咕，難怪這秦嶺城主，會對那死鬼張晨如此客氣。
白衣少年的長篇闊論，引得諸多考官、書記人員頻頻點頭，不由得再度高看了他數眼。
“念你無知，趕緊走吧，別在這丟人。”
白衣少年冷冰冰地丟下句話，轉身要離去。
別看他不面上陰冷，心中卻是火熱不已。
“哪來的蠢貨，倒是讓我出了次風頭，入學后，我這段訓話肯定會被引為佳話。”
容不得外人質疑酷愛的丹藥科，此乃德行操守上乘；隨手拈來，便能長篇大論地道明自己對丹藥科的見解，這是藝技學問超群；如此德藝雙馨，想不入雷霆學院秦嶺分院三大丹師的法眼也難啊。
白衣少年，有些飄飄然。
“所以，你也是報考的丹藥學咯？”
渾身上下，漆黑如炭的少年林毅，話語依舊是那么誠摯。
這次，白衣少年卻是未曾搭理他。
作為此次選拔測試的天之驕子，未來的秦嶺城關第四大丹師，他要有自己的矜持，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同個傻子蠢貨交談吧。
這簡直就是自降身份。
他恍若未聞，自顧自地同臨時充當書記人員的學長們笑談。
他明顯能感受到，學長們對他的態度比先前更加客氣。
未來的丹師大家，秦嶺城關一顆冉冉而升的新星，任誰都是愿意釋放好意，巴結于他的。
那些個看熱鬧的學子，更是忙不迭地捧臭腳。
“你這蠢貨，連張恒師哥都不知道，他天生對植株藥物有著遠超常人的熟悉，三歲時，便能從大堆雜草中找出唯一一株冰極草，是天生的辨物類大師，而且他對控火、制藥、藥理也有著自己的心得，用不了多少年頭，定然會是我們秦嶺城關的第四大丹師。”
白衣少年張晨格外謙遜地擺了擺手，沖那替自己宣傳名聲的學子點了點頭。
“一點運氣加些許后天努力而已，以后還請各位同學多多關照，指點。”
格外臭屁。
“找東西啊，這個，我也挺擅長的。”林毅恍然大悟，在諸人鄙夷輕視的目光中，毫不在乎地走到位考官面前“那我也報丹藥科，辨物類吧。”
少年眼前的考官，是位臉頰削瘦，留著胡須的糟老頭子，他正微瞇著眼，滿臉愜意地捋著山羊胡子，聽著張晨的高談闊論，頻頻微微點頭。
有天分的學生，任何夫子師尊都是喜歡的。
聽聞那狀若黑炭般的少年竟然冥頑不靈地走到自己跟前來說是要報名，而且還拿自己同張晨相比，驚愕地那老頭一不小心揪斷根白須。
痛得他是雙目圓睜，齜牙咧嘴。
敢情，這小子是傻的。
書記人員瞧了瞧滿臉篤定的黑炭少年，又瞅了瞅齜牙咧嘴的老頭，神色有些茫然。
“難不成，我不能報名嘛？”
林毅好奇發問。
按雷霆學院規定，只要年齡適合，任何人都有資格報名，倒是讓他們找不到理由拒絕。
“可以，十兩黃金。”
瞧出老頭的窘境，書記人員及時開口解圍。
這下，輪到林毅犯難了。
敢情這片大陸上的貨幣是貴金屬。
記憶中，一兩黃金是五十克，十兩黃金便是五百克，換算成他熟悉的紙質貨幣，最少也值十五萬華夏幣。
“這么貴啊。”
半文錢難住英雄漢，更何況這可是十兩黃金。
“別的學科不收錢，你試試別的去不久成了。”
見少年要走，那書記人員故意開口擠兌。
在他看來，這小子就是故意胡攪蠻纏。
“別的，還真看不上。”
林毅好似未曾聽出對方語氣中的埋汰，格外認真的搖搖頭。
嗤笑譏諷聲四起。
“且慢。”
張恒再度殺了出來，攔住了少年去路，滿臉大義凜然。
“這報名費我替你掏了，若是你通過了，這錢就當我白送你了。”張恒有意刁難林毅“可若是不通過，這錢可就打水漂了。”
他稍加停頓，從口袋里摸出錠黃澄澄的金子，份量挺沉。
“學院是給每位丹藥科的學員配了助手，我呢給學院省點錢，你若是通不過測試，給我當五年助手，如何？”
既給學院省了經費，又教訓了個敢褻瀆丹藥科、險些讓考官下不來臺的蠢貨，還得到個免費使用五年的勞動力。
一舉三得，名利雙收。
學院配的助手，最多是在學校提供些幫助，屬于校工性質；可這小子若是敢應諾下來，那可就相當于做了自己的五年奴隸。
眾目睽睽之下，十六名學院考官，數十個學員在場，不怕這小子耍賴。
“聽你的意思，若是通過測試，這錢還會退回來？”
林毅的視線，被那錠金子給吸引了，語氣毫無客氣，甚至連尊稱都未使用。
他進學院只是混個名分，日后鐵定要離開。
可囊中羞澀的他，若路上沒盤纏，難免會風餐露宿。
正瞌睡著呢，便有人送來了枕頭。
見林毅滿臉篤定認真的模樣，張恒被氣笑了。
敢情這星靈犀角不過三四分的蠢貨，還真覺得自己能通過測試？
別說這號稱最難的丹藥科了，哪怕是學院最簡單的近戰科，通過率也不過才十分之一。
“不僅會退還報名費，你還可以自己挑選校工助手，每月跟自己的助手都有津貼”張恒滿臉挑釁誘惑地指了指少年身旁，縮首縮尾的李俊“比如說你身旁那大塊頭就不錯。”
李俊是彪悍懦弱，但不代表他傻，在他看來資質指不定還不如自己的林毅，若是答應了，那豈不是自找苦吃，給人家送菜嘛。
他趕緊扯了扯黑炭少年，想要阻止林毅。
“嗯，天底下還有這般好事。”
少年好似絲毫未曾察覺對方的“詭計”，大大咧咧地從張恒手中接過金錠，隨手拋在書記人員的桌上。
“喏，我的報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