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晝夜交替,華燈初上。
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雪片漫天飛舞。
陌生世界中的秦嶺城關,那條最為繁華的青石街道,也很難瞧見有啥行人。
這個國度如今的生活水準同林毅記憶中華夏國先秦時候差不多少,娛樂項目極為稀缺。
百十個衣衫襤褸、面露菜色地貧民簇擁著少年,心懷戚戚地立在府衙門外。
這群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連自己都不覺得同豬狗有何區別。
郡城府衙門口,站著個微胖的中年人,他穿著朱紅色的長袍,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
“今日先登記……按照律例你們有三天的考慮反悔期……第四天畫押,第五天打烙印,第六天造冊登記……七天后,錢貨兩清。”
這位中年人,姓何,乃是秦嶺城關十余位通判之一,論權勢地位,與林毅數日前弄死的魯成的舅舅,提轄魯達是不能比的。
即便如此,他仍是貧民們惹不起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能不能請大人通融下,稍稍精簡些程序,將日子提前些?”
李氏族長,那個在李俊跟前趾高氣揚的老頭,佝僂著身軀,陪著笑臉,如個老狗。
那何通判臉上神色愈加顯得不耐煩。
“此乃秦國律例,豈能因你這賤民更改,你們幾個,給他們登記。”
林毅領著李俊、王晨羽,與這群貧民隔著十余步遠,可瞧模樣,卻仿若隔著天塹鴻溝。
三五個兵丁很不耐煩地拖著被充當“貨物”地半大小子,走到側旁的書記官跟前,詢問姓名,登記在冊。
準備出售的“貨物”共計二十七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極惹人討厭的熊孩子。
“三日后晌午,若不反悔,便畫押。”
何通判很是隨意地甩了甩手,示意他們退下,如攆群嗡嗡亂鳴的蒼蠅。
若非這群煩人的賤民,他半個時辰前就該回家,守著火爐喝酒抱婆姨逗孩子了。
這群豬狗不如地賤民竟然還想讓自己給他們行方便?
簡直可笑。
何通判感覺荒謬地搖搖頭,剛準備轉身離去,卻見有個小吏匆匆忙忙走來。
論官職,通判可是從八品,而那身著灰袍的小吏則是個連九品都不算的不入流貨色。
可這位何通判不敢怠慢,陪著笑臉迎上去。
“張小哥,這急急忙忙地出門,王爺有要緊差事找你去辦吶?”
這些個小吏只是在郡城衙門中掛個職,按月領些俸銀,其本質身份卻乃是斗王王府的家奴。
打狗還需看主人。
王府的狗,那得尊著捧著。
何通判側著身子,努力將圓鼓鼓的肚子向內吸去,為的便是擔心自己擋了對方的道。
郡城府衙門口的青石大道,可是能夠供四五輛馬車并排行駛的。
不曾想,那小吏卻是徑直往何通判那兒走去,俯在微胖中年人耳側言語嘀咕了幾句。
“……禁止外傳。”
任林毅聽力再好,也只是面前從那小吏口中聽見這半句不知是何用以的話語。
不過,這大概是郡城府衙的公事,與他無關,少年也懶得過多揣摩猜測。
“老頭……老人家,等下,先前你說要提前些日子,是何故啊?”
何通判努力讓自己瞧著自然些,可少年敏銳察覺到了他眼神中一絲慌亂與驚懼。
啊?
李氏族長驟然止步,臉上有些困惑。
“本官乃秦嶺通判,為民做主乃是本分。”
何通判,極其大義凜然。
“族中吃食不夠,否則也不能這般著急……誰也不想賣兒賣女不是?”
老頭受寵若驚,情急之下,卻是找了個漏洞百出的借口。
林毅心中冷笑秦嶺城關確是資源匱乏,但還沒到一夜餓死上百人貧民的地步,這些李家貧民是擔心自己后悔,二十兩黃金買個孩子的話說了不算輸吧!
再者說了,就算真的是沒吃的了,林毅開出的價碼是一個半大小子二十兩黃金,賣掉一人的銀錢所購買的食物,便夠這百十余人吃上半年,還是隔三差五有魚有肉的那種。
“果真是大事,怪本官還是不夠體恤民情,未能考慮到你們的難處。”
何通判滿臉懊惱,竟責怪起自己。
這位高高在上的大官的態度,著實令一干貧民有些惶恐不安,搞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這位……林毅兄弟,你錢可帶夠了?”
何通判笑瞇瞇地瞧著少年,態度格外客氣。
林毅雖是困惑,可還是點了點頭。
“好,吩咐下去,準備文書戶冊,從牢中叫幾個兄弟,給他們烙奴印。”
不多會,二十七名半大小子的臉上便被燒的通紅的鐵具打上了烙印,從此他們便是奴籍。
當然,這小稚氣未脫,尚算半個孩子的小子們,疼的是哭天喊地。
看在那每人二十兩黃金的份上,那般貧民忍了。
“奴籍證明,一式三份,買家一份,賣家一份,郡城府衙留存一份。”
何通判笑瞇瞇的瞧著他們,象征性的問了句。
“還有什么事需要本官給你們做主的?”
老頭望著手中后厚厚的一沓文書,有些茫然。
這就完事兒了?
“不是說有人頭金嘛?”
林毅心道,這人頭金應該便是買賣奴仆時給官府的稅金。
何通判大手一揮。
“你們吃飯都吃不上了,怎么還能收你們錢呢,免了。”他語速極快,好似擔心這些個賤民再給他添麻煩“若無事,本官就先走了,告辭。”
言畢,這微微發福的漢子扭頭便走,待行至那等候在原地的小吏身側時,瞧見對方滿意贊許的目光,他方才長舒口氣,邁著如釋重負的碎步,緩緩而去。
他毫不關心那位高高在上的斗王大人怎么會插手這般小事,知道的越少才能活的越久。
好似場鬧劇。
短短半個時辰,五十六塊靈犀青玉到手,那可是五百六兩黃金,他們幾輩子也掙不到的錢。
“就這么簡單?”
諸貧民面面相覷,有種極不真實的夢幻感。
“好了,他們現在是我的奴隸了,生死由我說了算。”林毅驟然面色陰沉,右手從懷中摸出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遞至李俊,左手指向前方“去,殺了那煩人的小子。”
順著林毅左手瞧去,看見的卻是那淚痕未干,滿臉煞白的李氏族長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