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為天。

當誘人的香氣，滾燙的飯菜，油汪汪滿是汁水的燉肉塊被擺放在上百骨瘦如柴的囚徒跟前時，他們“活”過來了。

空洞彌漫的瞳孔中逐漸有了閃爍起屬于人性的光芒。

“慢點吃，慢點吃，不夠還有。”

林毅領著王晨羽、李俊，搬著大鍋，不住給這些狼吞虎咽的囚徒們添菜加飯。

米，是上好的稻米，粒粒飽滿，晶瑩剔透；肉，是噴香的黑豬肉，每塊都足有二兩來重，瘦多肥少。

“這是斷頭飯嘛？”

有個腦袋大的出奇，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囚徒，吃著吃著，眼淚便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

監獄中，每天都是枯黃菜葉配隔夜餿粥。

滿是蟲眼的菜葉上偶爾能吃到個干癟瘦小的菜蟲都已經算是了不起的加餐了；餿粥泛著白沫，稀薄的難見幾粒米。

即便如此，這種菜粥，每人每天還分不到半碗。

見那大腦袋發問，林毅笑而不語，只是蹲在他跟前，托著個搪瓷碗，扒拉半碗肉蓋上一勺飯，吃的個不亦樂乎。

不得不說，王晨羽的廚藝還是相當不錯的。

“我沒殺人吶，冤枉啊。”

“我想家，我想媳婦兒子，我死了他們怎么辦啊？”

“就算死，我也不做餓死鬼。”

他狼吞虎咽，吃的直打嗝，口中的肉還沒咽下去，便再去鍋里盛飯添肉。

“嗚嗚嗚，我也是冤枉啊。”

“我不想死啊。”

“這該死的世道啊。”

林毅撓撓腦袋，心中有些犯嘀咕。

自己好心好意讓他們吃飽吃好，咋就成了斷頭飯。

不過瞧模樣，似乎絕大部分人都是被打成冤假錯，受的無妄之災。

當然也有幾個可能真的是犯下大罪了，那幾個漢子倚在墻角，邊吃飯邊吧嗒掉眼淚。

“這不是斷頭飯。”林毅小聲嘀咕著“而且，斷頭飯，怕是也沒這么好吧。”

說完，他也不管眾囚徒的反應，吃完碗中飯菜，摸著肚子回屋了。

接連三天，每天都是好吃好喝。

菜式雖說簡單，但每人每天肉不少于半斤，白米飯不低于兩斤。

人是鐵飯是鋼。

幾天下來，這些個囚徒臉上總算是有了紅潤，干癟癟地肚子上也多少能看到些許肉。

數日來，王晨羽是怨氣沖天。

飯菜錢倒是花不了多少，每天做飯雖然累些，可這位羽兒姑娘也絕非花瓶，還是能吃的了苦的。

可上百人的撒尿拉屎，只能在僅有的四個茅房中解決，從早到晚，四合院內皆是屎尿臭氣熏天。

尤其是回來的第一天，這些囚徒吃習慣了豬食泔水般的餿菜粥，乍吃肉食，腸胃受不了，拉稀拉的三里路外都能聞見臭味。

“姓林的，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再不把這些人從家里弄走，老娘跟你翻臉。”

這些日子，向來以溫柔體貼示人的王晨羽最終是爆發了。

“這屋子是我買的，咋成你家的了？”林毅腹誹了半句，臉上卻滿是討好的笑意“明天，明天一定將他們安置到升龍谷去。”

當晚，又到開飯時間。

這頓飯吃的是胡蘿卜燉羊肉湯。

香氣四溢。

林毅照例同眾人一塊吃飯。

作為提供吃喝的衣食父母，這些囚徒對少年表現出了格外的熱情。

“這三天‘斷頭飯’吃的還行吧？”

林毅沖那大腦袋打趣道。

幾天相處，林毅已經將大部分人的習性過往給摸清楚了。

確實，這上百人幾乎都各有冤情，少數幾人雖是犯下重罪，也是被逼無奈的反抗，更何況他們絕沒有到砍頭的地步。

大腦袋叫陳真，綽號大頭。

他原本是城北有名的木匠，因家中妻子有幾分美貌，被惡員外看中，那賊徒色膽包天，設計將其下獄霸占了他的妻子。

“都是苦人吶，他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帶著獨子投河自盡了吧。”

林毅嘆了口氣。

這樣的時代，這樣的社會，人吃人，人害人，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哈哈哈。

林毅的打趣，引來諸人哄堂大笑，大頭陳真臉色泛紅，有些不好意思。

“東家，我那不是被折磨怕了嘛。”

他聲音低微地猶如蚊吶。

“可惜呀，這樣的飯，你們吃不了幾頓了。”

林毅斂起笑意，話鋒驟轉，頓時所有人雙目圓瞪，難以置信地瞧著少年。

效果不錯。

黑臉少年心中暗笑，可臉上苦澀更甚。

“你們是苦人，我何嘗不是啊。”

接下來，他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把這些日子秦嶺城關百姓如何排擠自己，看自己不爽的事情給全盤托出。

當然，其中也有不少改動，更多的則是夾帶了不少私活進去。

這些囚徒原本便是被迫害的苦人，這段“故事”講下來，更是感同身受，滿腹怒火。

生活在人類文明頂峰的林毅，對于各種影視大片、小說演義的橋段那是隨手拈來，將這些思維模式同華夏古國，春秋時代百姓差不多的靈人們激得是怒火沖天。

林毅毫不懷疑，這會給他們每人發根竹竿，就能挑起次農民起義。

但這畢竟是星靈大陸，有著遠比春秋戰國時代強大得多的靈將、星仕為統治階級服務。

所以，雖說壓迫無比沉重，可除了逆來順受，根本別無他法。

在極為懸殊的力量相差下，造反便是自尋死路。

“當然，這一切都是那皇家貴族、貪官污吏暗中挑唆的，咱們老百姓知道啥，他們才是掌握著話語權的存在。”

打擊面不宜擴大的太廣。

“哪能怎么辦，我聽說那些靈將赤手空拳就能殺死十余個全副武裝的兵士。”

“更可怕的是星仕，他們能操控星靈之力，千里之外取人項上首級。”

“可恨，我們力量太薄弱了，難道就沒有個沒有壓迫的世外桃源嘛？”

七嘴八舌。

林毅微笑著聽他們吵吵嚷嚷，直到聽到那“世外桃源”，他心知時機成熟了。

“世外桃源有，一日三餐吃飽喝足也能，沒有壓迫沒有欺負也存在……”林毅稍加停頓，旋即繼續說道“但，要靠大家伙齊心協力。”

手中的羊肉湯涼了，米飯干癟冰冷地有些磕牙。

眾囚徒仿若并未察覺，只是全神貫注地等待著林毅的下文。

“但是，我跟大家伙還不熟悉，我的經歷你們都知曉了，你們的苦難我也想聽聽，誰起個頭？”

林毅目光中帶著狡黠。

這秦嶺城關二十余萬百姓能針對自己，他便能煽動群眾百姓起來反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便是。

“羽兒姑娘，李俊，你們把飯菜熱一下。”

“大家不要這么激動，一個一個來。”

“大頭，你先上來講……”

夜幕降臨，在黑暗的掩護下，道道如蛇般的紫氣悄然無息地在院落中四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