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
林毅哈欠連天,強撐著身體,洗刷漱口。
簡陋茅屋的倒塌聲,驚醒了所有的匠人,他們伸伸懶腰,格外熱情地互相打著招呼,渾然副重獲新生的場景。
毫無睡意,精神飽滿。
不過半刻鐘時間,尚未從昏沉中清醒過來的林毅便錯愕地發現,上百工匠已經洗漱停當,按照昨日的隊形,站列完畢。
他們斗志昂揚、滿臉期待。
即便是滿臉萎靡的林毅,立方陣隊伍面前,也未曾令他們飽滿的精神減少半分。
“李俊、鐵匠隊、石匠隊、學徒隊,帶上五天的干糧、工具、材料,跟我走。”那二十六名半大小子被林毅編為學徒隊“王晨羽、李娟,其他工匠隊留下。”
被點到名的隊伍,自然喜不自勝;落選的則是滿臉懊惱。
“能偷懶還不高興,非要去苦哈哈的干活啊。”
瞧著周圍滿臉失望的隊伍,王晨羽嘀咕了句。
三輛滿載貨物的馬車,八十余人的小隊,滿腔斗志地開始進發。
少女王晨羽雖說口中嘀咕,卻仍像個送丈夫出遠門的小媳婦般,陪著這支進發的隊伍一直行到升龍谷外,方才戀戀不舍地折返。
“你,路上小心,安全第一。”
臨別前,王晨羽再三叮囑。
在驚起陣陣噓聲和毫無惡意地起哄后,林毅大手一揮。
“放心,我是誰,這路上安全的很。”
哈哈哈,哄堂大笑。
那些匠人皆是三四十歲的老手,同林毅熟練后,雖說學李俊稱呼他為主人,可在敬畏之余,還是將他當作后生子侄對待。
確實,林毅這年紀,同他們的子女相仿,對于這些因迫害,妻離子散、家人多被迫害致死的苦人而言,丁點的親情都顯得格外難能可貴。
“大叔們,好好趕路,別起哄。”
林毅犟著脖頸,故作鎮定,努力想要作出嚴肅的姿態。
噢噢噢。
又是陣激情澎湃、絡繹不絕的噓聲。
黑暗中,王晨羽從臉頰到脖頸,粉紅如花,自打跟隨這黑臉無眉的家伙后,原本脾氣潑辣、性子直率的少女,每天都要臉紅上個三五次。
“長著真丑,又蠢又笨……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落荒而逃的少女,心中恨恨地嘀咕著。
“我們家小主人,跟羽兒姑娘真的是天造地設一對呢。”
“是啊,不知道咱們啥時候能喝喜酒啊。”
“不過,小主人有些不解風情啊,這事兒哪能總讓女孩主動呢,有機會大家伙得幫幫他。”
他們半真半假的打趣討論,聲音極大,壓根未有半點壓低,連剛剛離去的王晨羽都能清晰的聽見。
匠人們稱呼少年為小主人,林毅則叫他們大叔。
在極少的嚴肅場合外,這種奇怪的稱呼與關系,給原本機械僵硬的上下級關系平添了幾分親情溫存。
匠人們將林毅視為共同的唯一的子侄,在這完全陌生的世界中少年將他們視為家人親朋。
雙份都及有默契地維護這極為脆弱的“親情”。
“還真是。”少年想要埋怨兩句,卻發覺無從下口,翻了翻白眼,叫來李俊“往北走三十里地左右,到地方叫我,我先睡會。”
眼不見、耳不聽、心不煩。
少年倒頭便睡,裹著厚實的皮襖、大氅,躺在物資堆積如小山般的馬車上,倒比那簡陋茅草屋暖和許多。
滿是積雪的凍土平原上,這支小規模的車隊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著。
搖晃顛簸間,林毅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偶然有三五只雪狼出沒,引得工匠們把心提至嗓子眼,可正如林毅所說的,這一路極為安全,那些個明顯肚子干癟的雪狼瞧了這支隊伍數眼后,便各自散開,捕捉那些極為狡猾難抓的灰兔果腹去了。
“我們家的小主人果然料事如神啊,選的這條路果然沒有大規模雪狼出現。”
匠人們交頭接耳,滿臉信服。
李俊倒是明白,自己只是確定了方向,壓根沒有故意挑選什么路徑,方圓千里之內,根本不會有不長眼的猛獸襲擊他們。
被冰族尊為先祖的林毅,在煞月季來臨之前,確實是這遙望無際的凍土雪原上的無冕之王。
倒是那幾個尾隨隊伍后面的靈將,很是不屑地撇撇嘴,在他們瞧來,林毅他們完全就是運氣好,這么支沒有任何護衛力量的隊伍,遲早成為饑腸轆轆地猛獸群的食物。
三十里地,行了約莫一個半時辰。
待昏睡的林毅被喚醒后,已是天光大亮。
精神大好的林毅,舒展了下筋骨,躍下馬車。
空曠的雪原上,四棵褐色枯死的冰晶樹格外顯眼。
“這般吊尾鬼,是真的煩人。”
林毅瞥了眼,距離自己三五百米遠,滿臉陰冷的三名負責監視的靈將,很是心煩地踢了腳地下積雪。
冰晶雪霧漫天。
“前幾天,有神仙給我托夢,此地有重寶。”
林毅老神在在、一本正經地瞎編。
啊?
即便是對少年無條件信任的匠人們,也升起了滿腹的狐疑。
林毅跑了三十里路,就是為了個虛無縹緲的“神仙托夢”?
“所以,挖到重寶,就能夠購買食鹽了?”
有匠人遲疑地發問。
林毅大手一揮,刻意地板起臉來,也不解釋。
“大家伙都別閑著了,來,開始鏟雪,尋寶。”
眾工匠撓撓頭,最終還是選擇了執行少年的命令,手執鐵鍬鐵鎬,開始挖雪。
不遠處的靈將冷眼旁觀,心中冷笑連連。
神仙托夢?
招搖撞騙、胡言亂語的賊子果然是個滿嘴謊言的惡人。
也只有這些愚蠢的、十惡不赦的敗類渣滓、罪犯囚徒才會被盡是漏洞的謊言給蒙蔽欺騙。
濃濃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哼,神仙托夢?”
“嘿,滿口胡言。”
“哈,愚蠢至極!”
忙活了大半個上午,日上三竿。
密布的厚重鉛云短暫消散,難得一見的和煦暖陽遍撒大地。
枯萎冰晶樹周圍的積雪原本便不厚,兩個多時辰的忙活,方圓數里內的積雪被鏟的干干凈凈,露出黑褐色的凍土來。
林毅仰面瞧瞧天,腹中恰到好處的發出咕嚕咕嚕聲響。
早上只吃了數塊餅子,這會是真的餓了。
“大家伙都累了,休息一下,生火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