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單車依舊是交通出行的王牌工具。盡管沒幾年就會沒落下去,直至十幾年后再短曇花一現(xiàn)。站在院子中,陸沉叉著腰,看著那架“鳳凰”牌的女士單車猶豫許久。
“媽,我出門了。”
他沖陸母的房間喊了句,躲過砸過來的玻璃杯后,動身離去了。中戲,距離他家其實也就幾個腳程的距離。要面的陸沉過了兩個街區(qū),走了幾個胡同,跟街坊剛抱孫子的阿姨打了聲招呼,就到校了。
今天是開學(xué)的日子,這片地異常的熱鬧。師兄們忙著懸掛迎新的條幅,高年級的小師姐提著喇叭歡迎著新加入小鮮肉。
“誒,今兒挺熱鬧的。”陸沉見沒人招呼自己,于是很自然的混入其中,沖著有點臉熟,矮自己一頭的漂亮小師姐說道。
“每年都一樣,去年還要熱鬧點。”那小師姐埋著腦袋,玩著手機里的貪吃蛇,隨口回了句。全程沒有抬頭瞧他一眼的打算。
“哦。”陸沉受到一些小打擊,瞧瞧自個這打扮,怎么比那群像素一樣的方塊蛇要小帥那么一截吧。
“別氣餒,你也不是第一個搭訕失敗的了。”自來熟的哥們拍拍他的肩膀,頗有故事般的安慰他,然后問道:“哥們,你哪個系的,怎么沒見過。”
“新生。”陸沉瞅了眼身邊這小子,也是很眼熟。倘若這小子剃了寸頭,他就能確認身份了。
那小子很浮夸的跺跺腳,揮揮手,假笑了一會兒,嚴(yán)肅著臉說:“真幽默。”
“啥?”陸沉問道。
那小子伸出手,指了指已經(jīng)停滿了車輛的校門。這會兒,已經(jīng)有著不少家長拖著厚重行李箱,陪著子女陸陸續(xù)續(xù)走了進來。他說:“扮新生搭訕過時了,同學(xué)。請不起臨時演員,也該買個行李箱之類的。你報我玟章的名,南大街那邊的小超市給你優(yōu)惠十塊錢。”
“哦,你就是玟章吶,我說怎么眼熟的很。”陸沉挑挑眉毛,心中暗喊晦氣。剛?cè)胄iT,搭茬的第一個人就是出軌隊的領(lǐng)袖。
“小有名氣,不足掛齒。”玟章稍微低下頭,很做作的笑笑,然后問道:“同學(xué),你哪個系的?02級還是01級的?”
“學(xué)導(dǎo)演的,新生。”陸沉無奈的重復(fù)了遍。
“行,我不拆穿你。到時候你要是騙走我們表演班的師妹們,記得請哥們吃飯。”紋章很猥瑣的笑了笑。
中戲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每年都有一大群的新生涌入,各個系的人數(shù)加一塊絕對不少了,無論是誰都沒把握說自己認識每一位同學(xué)。
“呵呵。”
陸沉尬笑兩聲,懶得辯解了。
沒過多會而,這邊的人越聚越多,而且都是男生偏多。頗具吊絲氣息,沖著漂亮的新生們評頭論足。
“這姑娘真白凈,個子也高,賊拉好看。你說我要是老謀子,不得天天找她拍戲啊?”
“哇,你看那邊那個,這也太銷魂了。我是馮褲子,我也得找她拍電影。”
陸沉順著聲音望過去,一個高高瘦瘦,一個肥肥胖胖,這倆猥瑣的氣息已經(jīng)不是衣著和發(fā)型能掩飾住的。尤其是那胖子,就是一只腳踏入董城鵬他家,一只腳落在洗腳城的喬山。
陸沉皺著眉頭問道:“你倆也能是表演系的?”
“噓?”那瘦子做了個手勢,示意小聲點。他說道:“人藝班,都算表演系的。”
喬山點點頭,然后說道:“你瞅你的,別瞅我倆。”
得,今天肯定沒看黃歷,踏進校門沒多久就遇到幾個奇葩。陸沉挪挪位置,想遠離他們。不曾想剛剛讓出前排位置,就被一群牲口擠出去了。
很快,他就聽見紋章的聲音。那小子說道:“師妹,這學(xué)校可大了。路線復(fù)雜,認不認得去宿舍的路?要不是師兄帶你走一趟?”
“邊去。路珈,你帶這小師妹去領(lǐng)點東西,然后送她去宿舍,別讓這群牲口得找機會了。”一個土黑土黑,高高瘦瘦的小師姐如是說道。
紋章怒道:“張莉師妹,毀人姻緣是要下地獄的。”
張莉沒在乎,反而指著喬山和他一起的瘦子說道:“你們兩個怎么還在?不是告訴你們位置了嗎?”
“師姐,你瞅?qū)W校這么大,萬一我倆走丟了咱辦?要不然,你找個師姐送送我倆得了?我倆自己領(lǐng)東西,絕不累著其他師姐的。完事,我倆還得請師姐吃頓飯。”喬山很無恥地說道,臉上還掛著一抹笑容。只是他一笑起來,臉上的肉都擠塊了,是真難看。
他說完,肘子懟了對瘦子,說道:“張梓棟,你丫倒是說話啊。”
張梓棟會意,附和道:“肯德基行不?”
“紋章師兄,有人要請你吃飯。帶他們走一趟,他們請你吃肯德基。”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逐漸的,師兄師姐們都帶著想調(diào)戲的師弟師妹們走了,這地兒就只剩下了陸沉獨自一人。
不對。準(zhǔn)確的說,還有坐在一旁,一直埋頭玩著貪吃蛇,從頭到尾沒瞅過他的小師姐。
陸沉很委屈,自個也是新生啊。
所謂的導(dǎo)表混合班聚集地究竟在哪啊?呆了半天,也沒聽見有人喊“導(dǎo)表混合班的往這走”之類的話。他想著,待會應(yīng)該有師兄師姐會來認領(lǐng)自己的,索性尋了個板凳坐了下去。
“師兄您好,請問這里是表演系的嗎?”又一個土黑土黑的妹子,拖著行李箱站在陸沉的面前。
“額,算是吧。”陸沉感覺再多看一會兒,應(yīng)該就能認出來了。
“我叫佟莉婭,是表演系04級的新生。請問,這邊是表演系?”黑妹沒給他機會,直接自報家門了。
“哦,應(yīng)該是吧。”陸沉看了眼可能自閉的小師姐,點點頭說道。忽然,他猛地意識到了一點,這黑妹好像就是可能會白起來,最后被豬拱了的白菜。他問:“你叫什么來著?”
小白菜皺了皺兩條眉毛,小聲地說道:“我叫佟莉婭。”
陸沉尋思著這學(xué)校都是都是奇形怪狀的奇葩,就沒個正經(jīng)的,指不定就得把這白菜活吞了。于是他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接過她的行李箱說道:“我?guī)闳蟮溃缓箢I(lǐng)點東西,去認認宿舍。”
小白菜看了眼高冷的小師姐,有些無奈,沖著陸沉說:“謝謝師哥。”
陸沉也不認識路,但覺得跟著人多的地方走,應(yīng)該沒錯的。他對小白菜說:“其實我也是新生,我叫陸沉,是導(dǎo)表混合班的學(xué)生。”
……
“啪啪啪!”
陸沉敲門,力道稍微有點用力。
“來了,等會兒。”
隨著話音,兜著圍裙、披散著頭發(fā)的孫俐拉開了門,看見是陸沉,疑惑地問道:“怎么了,今天沒去學(xué)校啊?”
陸沉黑著張臉,郁悶地說:“去了,領(lǐng)了點東西擱宿舍了。”
孫俐側(cè)著身子,讓了條道說:“先進來。”
“嗯。”陸沉應(yīng)了一聲,輕車熟路的換上拖鞋,死尸一般的躺在了沙發(fā)上,享受著空調(diào)送來的涼風(fēng)。他說:“等我賺錢了,肯定得把那破宅子翻新下,每個房間都裝個空調(diào)。”
孫俐會廚房折騰了會兒,端著一盤水果走出來,問他:“廚房也裝?”
“裝。”
“雜物室也裝?”
“當(dāng)然了。”
孫俐伸手揉揉他腦袋,笑道:“你這倒霉孩子凈瞎扯,當(dāng)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
陸沉撇開腦袋,拿起根香蕉,笑嘻嘻地說:“我不是怕做菜的時候熱著了我媽嘛?”
“得了吧。”孫俐拿起個蘋果,削著皮,道:“說說吧,今天咋不在學(xué)校呆著呢?是不是犯了錯,給老師攆回來了?”
“明天才是開學(xué)典禮。我領(lǐng)了點東西擱宿舍,覺得沒啥意思,就先回來了。”陸沉白了她一眼,太瞧不起人了。
“你這是啥眼神?”
“沒啥眼神。”
“沒啥是啥?”
“就是那啥。”
陸沉瞅她那眼神跟要吃了自己一樣,覺得不得勁,說道:“我就是嗅到你做菜的香味,跑你這蹭飯來著。”
兩人的年紀(jì)差,其實并不大。而且,孫俐跑到京城學(xué)表演沒多久,陸母就也搬到了京城定居,兩家的關(guān)系很是緊密。陸沉也算是被她抱著長大的,又沒有代溝,關(guān)系自然不是一般的好。
于是乎,孫俐特寵溺這小子。
“滑頭,接著。”孫俐笑了聲,將銷了皮的蘋果遞給他。
陸沉接過了,老實說道:“其實,我事給忘記帶鑰匙了,回不去。”
“都這么大了,怎么總丟三落四的?”孫俐搖搖頭,數(shù)落道。
“習(xí)慣了就好。”陸沉咬了口蘋果,忍不住舔道:“姐,你削的蘋果就是甜。”
“去你的。”孫俐起身,拿圍裙擦擦手,說道:“你看會電視,我做飯去了。”
陸沉翹起了二郎腿,問了句:“那廚子回來了沒?”
孫俐有些頭疼,說:“你姨夫有點事,得晚上再回來。”
“哦,這樣吶。”
陸沉調(diào)了會頻道,又接了句,說:“他那電視劇什么時候拍啊?”
孫俐道:“你咋當(dāng)真了?他就試探下,看你學(xué)導(dǎo)演是不是一時興起。”
果然。陸沉就知道,那死胖子的性格,有便宜也不會給白自個的。他嘆口氣,又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那、那啥,缺不缺女、女演員來著?”
這話,燃起了孫俐的八卦之魂。她探出身子,問道:“尾生,你是看上哪一屆的姑娘了?”
“沒,我就瞎問問。我看姐這么漂亮,起碼也得預(yù)訂個女主演嗎?不然的話,我跟那廚子急。”
“拉倒。說說你今天咋樣。”
“挺無聊的。”陸沉回想了一遍,拋開那幾個奇葩和那課暫時還是黑色的小白菜外。
“有沒有遇到喜歡的小姑娘?”
“喜歡的白菜倒是遇到一大捆,買回來給你加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