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藍靜靜看著從水中凌空的巨獸，低聲道：“怎么會？”

眼前的巨獸，犬狀人面，背上長有一對巨大的翅膀，樣子看起來甚為奇怪。這陌生的巨獸一邊舔著自己的前腿，一邊瞪著眼珠子好奇地望著面前已經驚呆的眾人。

看樣子，這獸已然忘卻前塵。

燭藍倒是很熟悉那張臉。在涂山穗穗的夢中，她已經見過無數次——那是瑤兒。

但是，方才自己分明是把收魄瓶打掉了，瑤姬怎會重生？

“瑤兒。”看著那張臉，青古低聲呢喃。一時間，興奮、激動、疑惑，多種情緒，占據了他的心房。

看著已經化為妖獸的瑤兒，他又慶幸她可以重生，又后悔讓她徹底淪為妖獸。

而且，他不解：為何收魄瓶被燭藍打掉了，瑤兒還能重生？

“青古，你到底做了什么？”燭藍生怕驚擾瑤兒，小聲問道。

但青古已經沉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

“青古！”燭藍悄悄走到青古身邊，瑤兒看著走動的她，一對眼珠又骨碌骨碌地轉了起來，十分天真無邪。不過，燭藍知道，像瑤兒這種失了心智的妖獸，最為喜怒無常。

不想對瑤兒動武，自己的動作就必須要快！

“青古，你到底還做了什么？”燭藍扯了一把青古的衣袖，這才將他喚醒。

“我······”青古沉思了一會兒，“齊蛩跟我說，只要有猰貐的心頭血，瑤兒就能復活。可明明剛才猰貐的心頭血都已灑盡，她怎么還是······難道，瑤兒的死魄已經將心頭血全都吸收了？”

看著說話顛三倒四且同樣迷惑的青古，燭藍知道，從他這里可能找不到原因了。

她有些煩惱，顧盼流離時，一眼瞧見了那個被打翻的收魄瓶。

收魄瓶靜靜倒在弱水旁，一塊石頭將其別住，因而并沒有被弱水卷走。只是，弱水不停地沖刷著收魄瓶，瓶身竟慢慢變回白色。

燭藍更為疑惑了。

難道這弱水是有顏色的？

她還在胡思亂想著，那巨獸突然開口了：“你們是誰？”依稀可以辨出瑤兒之前的聲音。

聞此，青古上前一步，聲音有些顫抖：“瑤兒，你不記得兄長了嗎？”

回復他的，依然是瑤兒滴溜溜亂轉的一雙無知眼睛。

果然，瑤兒全都忘記了。

青古更為懊悔。

燭藍在一旁暗暗觀察。她忽然想起猰貐先前的反應，也如瑤兒這般絲毫不記得前塵往事，也是一樣的妖獸之身。

燭藍一驚，難道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并非猰貐的心頭血，而與這弱水有關？

她再次仔細盯著弱水。

弱水波光粼粼，緩緩流淌，若不是水底的青碧隨水流搖晃，看上去仿佛靜止一般。

青碧。燭藍聯想到什么：這少咸山，除了被猰貐殺害的生靈外，只剩下這滿山的青碧。

那么，這山上原來的蒼翠，都去哪兒了呢？

燭藍思來想去，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青碧蠶食掉所有的蒼翠，因而得以滿山肆意生長。

不過，小小的青碧，怎會有這種能力？

她再次轉向弱水中茂盛的青碧。與他處相比，似乎在弱水中，青碧的顏色更深、身形也更大。

難道說，這青碧，是因弱水的滋養，才得以在少咸山稱霸？

也就是說，因為弱水，一直生長在其中的青碧才會長遍整座山，所以墜入其中的猰貐與瑤兒才會紛紛得以重生——這一切，都是因為弱水！

“弱水······”燭藍喃喃道。她有些想通了。

只是，這弱水怎會有此功效？

“小······小九。”

司命離青古有些遠，并未聽到他與眼前怪物的對話。所以，她只當這忽然出現是怪物是一直潛藏在弱水中的妖獸。

看著仍是人類幼童的青古，負傷的大羿，還有“中看不中用”的小姤，她以為一群人里也就自己與燭藍還能戰斗。再加上，她并不清楚這妖獸的實力如何，司命有些摸不透底，竟產生一絲懼意。

頗有些憂愁的她，看向還在沉思的燭藍，期望對方能靠點譜。

“你們是誰？”瑤兒再次發問。從她的表情看，似乎正以此為樂。

可瑤兒接二連三的疑問，擊垮了青古最后的那根弦。再也支撐不住，他跪在地上：“瑤兒，我是兄長啊。”

說完，青古無力地垂下頭，聲若蚊蠅：“瑤兒，對不起。”

司命這次倒是聽得很清楚，她十分震驚：帝姬瑤女竟然以妖獸的身份再生了！

“兄長？”瑤兒仍然一幅不解的樣子，一雙杏眼轉來轉去，“兄長是什么，能吃嗎？”

說著，撲撲翅膀就沖青古飛了過來。她想好好看看，什么是兄長。

而青古，仍然呆呆地跪著。

在旁一直暗中觀察的大羿，并不太懂他們的對話內容。不過，那妖獸向那位孩童沖過來時，他瞬間做出了反應：舉起彤弓，毫不猶疑地對妖獸射了一箭。

妖獸反應很快，甚至比猰貐的動作還要快。素矰只是擦著她的翅膀而過，沒入身后的石棱中。

躲過一箭的瑤兒回頭望了一眼，轉過頭來，不再是一幅涉世未深的小女兒模樣。她呲著牙，長嘯一聲，向大羿急遽沖了過來。

“住手！”青古高聲道，幼童的聲音尖利而憤怒，威懾力頗高，將眾人嚇了一跳。只是不知，他這一聲是向誰說的。

因而，再度舉起彤弓的大羿收了弓，不過，失了心智的瑤兒，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一扇翅膀，就將大羿撞翻。

大羿在地上滾了許久，掙扎著爬到一旁，勉強才撿回一條命來。

還未等他恢復過來，瑤兒又開啟了新一輪的攻擊，這一次，她張開獸爪，將大羿高高舉起，從高空將他拋下。

“啊！”大羿瘋狂地叫喊道。

只是，沒有想象中的痛徹心扉，他似乎還活著。低頭一看，一條影蛇將他接住，又轉瞬消失。

燭藍本想持觀望態度，讓大羿吃些苦頭。

一是因為大羿三番四次的突然舉動，已經讓她很不爽了；二是在涂山穗穗的夢里，她看得很清楚，與小狐貍一道將瑤兒騙到丹朱身邊的，就是這位大羿。

所以，燭藍有心讓瑤兒捉弄大羿一番。怎么說，瑤兒都是最為無辜的。

可看到兩人懸殊的實力，她明白過來，自己再不插手，大羿就是死路一條。

因而，她迅速放了只影蛇，將大羿接下。

所以大羿此刻已經無恙。

只是，瑤兒這一下的力度頗大，大羿本就殘破不堪的面罩完全地碎落在地。

再沒有遮擋的大羿，趴在地上，良久，才緩緩抬起頭。

燭藍望過去，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臉。她隱隱約約有些失望。

瑤兒本因突然出現的影蛇，嚇了一跳。

可那影蛇迅速消失后，她瞧見了碎在地上的面罩。

一些記憶沖進了她的腦海。

忽然，瑤兒長嘯一聲，沖上云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