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的要帶著她走嗎?”艾莉亞抱怨了一句,夜霧在昨天晚上跑了,珍珠扛著還在昏迷不醒的緹婭往前走。
她和哈爾從昨天房子被燒掉后就開始趕路,從夜晚走到傍晚,一路上沒有見到任何的水源,也看不到任何的獵物。
這個森林好像一夜之間對他們下達了某種禁令,或者說是森林活了過來,想將他們活活困死在自己的身體里。它原本的富饒都被藏起來,展現給哈爾和艾莉亞看的只有比沙漠更可怕的貧瘠。
艾莉亞餓得想去啃樹皮,但樹皮也是帶著一股可怕的苦味,讓她才剛咬一口就恨不得連自己的舌頭都吐出來。
“我走不動了……我走不動了……”艾莉亞蹲下來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她又餓又渴,而且被這樣看起來沒有盡頭的旅途磨掉了意志。
哈爾走過來拍了拍艾莉亞的肩膀,“繼續走吧,我背著你。”
艾莉亞把蹲在她面前的哈爾推開,“我不想要你背,我只想知道我們這到底是惹上了什么東西!明明是森林,結果卻在一夜之間變為荒漠!這是不正常的,你以為我們這樣走能走出去嗎?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哈爾。我們走不出去的,再這樣下去我們只能在這里面渴死、餓死,不出幾天我們就會死在這里面!”
艾莉亞的眼睛透著一股森冷陰沉,她站起來“蹬蹬蹬”的跑到珍珠旁邊,把上面的女獵人拉下來扔到地面。
“你要干什么!艾莉亞?”哈爾擋在緹婭面前,艾莉亞抓著他的肩膀說:“只有她會知道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別攔著我,我就要問個清楚!”
艾莉亞強硬的推開哈爾來到緹婭面前,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醒了,被哈爾用繃帶包扎好的頭顱只剩一只眼睛還露在外面。
艾莉亞克制住自己恐懼憤怒的情緒,用一種平靜中還帶著顫抖的聲音問道:“你說這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東西在控制森林?”
緹婭眨了一下眼睛,眼珠從艾莉亞的臉轉到湛藍的天空上。
“你!”艾莉亞被女獵人完全的漠視激怒,手開始亂抓身邊的東西,最終抓到了女獵人的弓箭。她拉開弓把一枝箭對準緹婭的眉心,而她仍是在用那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天空。
“艾莉亞!”哈爾抓住了箭的箭簇,聲音低沉的說,“夠了。”
“可是她本來就該死!”艾莉亞一摔弓箭站起來,“難道你還會喜歡現在這個滿臉疤痕的怪物?呵,看不出來,你這個海邊出來的窮小子還是一個情種!”
“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
“我知道的就是我們就快要死了。”艾莉亞咬牙切齒的說了一聲,“她該死!”
“艾莉亞!”哈爾嚴厲的喊了一聲,艾莉亞忿忿的咬著嘴唇,沒有再說話而是找了塊平坦的巖石坐下。
晚上他們實在沒有力氣再往前走,就隨便找了一處還算平坦的地方歇息。
從他們發生爭執后艾莉亞就一路沒有再跟哈爾說話,決定休息后她就找了一棵低矮的樹爬上去,因為體力不支的原因還差點從上面掉下來。
哈爾把女獵人從珍珠上抱下來,珍珠的精神也很萎靡,一天一夜沒有進食和飲水也讓它很疲勞。
而女獵人的傷口因為沒有清理也沒有藥物而產生了嚴重的潰爛,不用靠近都能聞到一股腐爛的臭氣。
哈爾只能很粗略的處理她身上的傷口,但如果還沒有別的辦法,她絕對撐不到明天。
女獵人的手在哈爾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伸出來,緊緊的抓住了哈爾的一根手指。
哈爾把她的手指拉下去,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女獵人蓋上。
“緹婭,你不會死的。”他說出了一句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話,而女緹婭只是疲倦的搖了搖頭。
哈爾以為自己晚上會餓得睡不著,但正好相反,他一閉上眼睛就立即墜入了沉沉的夢鄉。這次在夢里他沒有見到那條把自己融化的火蛇,而是一盞用沙子聚起來的燈籠怪物。
“我提醒過你,哈爾。”怪物像是吐出一條沙蛇似的吐出舌頭,肚子里閃爍著一輪太陽似的火種。
它圍著哈爾慢慢的飄蕩,那種詭異的聲線飄進哈爾的耳朵,然后從他的心里出來,“你們會沒有水源,沒有食物。伙伴變成敵人,信任換來背叛——她們已經行動了。”
“是你控制了森林?”
怪物在咯咯的笑,嘴也越張越大,直到張成了一百八十度,成了一張沙子聚成的幕布后又折疊成一條不斷往上的階梯。
階梯上轉著無數沙子似的眼睛,又像無數張沙子似的嘴。
“我也告訴了你,你們進入了噩夢谷,而我就是噩夢。進入這個地方的人都會知道我的存在,但他們彼此又不知道——你知道為什么嗎?”階梯上的無數張嘴都在笑。
哈爾這才想到自己沒有跟艾莉亞說過自己做夢的事,這么詭異的事情他應該早就告訴了艾莉亞。但他不知道是忘記還是忽視了這件事,盡管他知道,這個在他夢里出現的東西很有可能才是背后的操縱者。
哈爾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昨天晚上那場火是不是你放的?”
回答他的是怪物不斷回蕩的笑聲,“為什么不是那個啞巴獵人呢?她還差點殺了你們,不是嗎?”
“她射我們是因為房子,她以為是我們放了火毀了她的房子。”哈爾感覺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他和艾莉亞以為火是女獵人放的,女獵人以為是他們放的。這場自相殘殺的戲碼卻是來自這個怪物的設計,但造成的傷害卻無法彌補。
“你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哈爾大聲的喊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沙子聚成的階梯像一陣煙霧似的散開,在哈爾面前的只有兩個沙子聚成的人形。而那個詭異的聲音真的跟他講起了故事。
“在五年之前,這座森林里來了一對打獵的父女,因為他們經常來這里打獵,所以他們還在這里修了一座獵人小屋。”
沙子聚成的男獵人用錘子和斧頭一點一點的修起了一座林中小屋,他的女兒則是在旁邊為他打下手,直到那個小屋逐漸成型,頂上鋪著稻草,還圍著一圈籬笆。
“但某一天,從一個遙遠的地方來了一位公主。”
小屋前出現了一個頭戴王冠的女人,她敲了敲木屋的門,里面的獵人父女就把她迎了進去。
“這是一位來自遠方的尊貴客人,但沒有得到自己應有的禮待。但她很仁慈,決定先原諒這兩個不識好歹的人。可是他們沒有珍惜公主的仁慈,兩天后更是來了一幫更加粗魯的獵戶。他們都來到這個小屋住宿,在晚餐中讓公主受到了非常嚴重的侮辱。”
頭戴王冠的人站在餐桌前對面前的人做了一個表示斥責的手勢,餐桌周圍坐了上四個成年獵人,還有原本那個小小的女孩。公主身上的沙子散開沖向他們,在沙子的沖擊下所有的人都開始粉碎,只剩下那個女孩。她還在逐漸成長,從一個長發的女孩變成一個身材消瘦的短發女人。
“公主給了他們懲罰,而且讓他們做了自己的行刑人。”那些人形粉碎后的沙子聚在女人腳邊成了一個個鼓起的墳墓,那個聲音在哈爾的心中像是逐漸擴散開的毒液,“他們自相殘殺,直到只剩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就是她……”
“就是緹婭。公主的身邊只需要一個仆人。你知道嗎?她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只為了讓自己活下來。火也是她放的,她是唯一一個知道規則的人,所以她要先下手為強。一個連自己父親都殺的人,怎么會介意自己手上再多兩條人命。”
“規則……”哈爾像是很不理解這兩個詞,“你說的規則,就是讓進入這片地方的人自相殘殺,直到只剩下一個人。”
“你沒有你的同伴聰明,她不用我講這個故事就明白了。”
那些墳墓在女獵人的身邊越鼓越高,把她像個小玩具一樣擠在里面。最后一聲爆響,女獵人被擠碎,散開的沙子聚成了一座新鼓起來的墳墓。
哈爾感覺有一些沙子飛到了自己臉上,溫熱的,像是鮮血一樣的觸覺。
這次哈爾很容易就張開了眼睛,有什么東西從上面一點一點的滴到他臉上。他抬手摸了一下,才發現是滿臉的血。
他倉促的從地上站起來,踉蹌的跑開去看上面是什么東西。等到看清楚是什么的時候哈爾很艱難的喘了幾口氣,感覺自己喉嚨口堵著什么火辣辣的東西。
緹婭的尸體被吊在樹上,她的胸口還有一處刀傷。鮮血浸透了她的衣服,沿著粗糙的布料一路往下流淌,滴在樹下睡著的哈爾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