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假期,辛逸一家到靖唯家吃飯。兩位父親在客廳看著電視討論著時事新聞,關注國家大事,兩位母親則在廚房里忙得熱火朝天,準備著豐盛的晚餐。
“兩位資深美女,還有多久開飯呀?我都餓得皮包骨了。”靖唯趴在門邊,可憐兮兮地看著廚房里系著圍裙轉來轉去的姊妹花。
“滾!反正都只剩骨頭了,啃你自己的骨頭去!”靖唯媽媽舉起了手中的湯勺。
辛逸媽媽塞了片香腸到靖唯嘴里:“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了,再忍忍啊!”
靖唯撇撇嘴,嚼著嘴里的香腸,滿腹委屈:“還是大姨疼我,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大姨的兒子啊?因為計劃生育才不得不交給我媽撫養?沒事的,告訴我真相吧,我挺得住的!”
“真相是吧?真相就是你是我們從垃圾桶里撿來的,看你可憐,我們才抱回來養的。”靖唯媽媽邊炒菜邊說。
“那……”靖唯轉了轉眼珠子,緊皺著眉頭小小聲地說:“你們為什么不生一個自己的孩子?是你有問題,還是我爸有問題啊?”
下一刻,一個木勺扔了過來,打在了靖唯的頭上,疼得靖唯嗷嗷直叫,靖唯媽媽朝客廳里喊:“莫軍城!你管管你兒子!說些什么混賬話?”
辛逸媽媽戳了戳靖唯的頭,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皮癢了是吧?快出去吧!飯好了叫你們。”
“好嘞!”又抓了幾片香腸,靖唯溜回自己的房間。
辛逸趴在靖唯的床上翻著漫畫,時不時笑出聲音來。靖唯喂了片香腸給辛逸,說:“看我對你多好,還知道給你拿吃的。剛才我被我媽爆頭,也不見你出來救我。”
“還不是你自己嘴賤。”辛逸頭也不抬。
“我說那么小聲你都能聽見?你是順風耳嗎?”靖唯詫異,躺在了辛逸身邊。
“這還用得著我聽見嗎?你哪次被修理不是因為自己嘴賤啊?”
“嘿,什么叫我嘴賤啊?因為我的存在,因為我這張嘴,你們多了多少人生的樂趣啊!”
“是啊,樂趣,麻煩這位樂趣挪過去一點,男女有別。”
“什么男女有別啊?在我心中你就不是個女的。”
“還說你不是嘴賤?”辛逸將手中的漫畫砸向了靖唯。隨即跳起來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靖唯接住辛逸砸過來的書,在床上擺了一個自以為妖嬈的姿勢,單手撐著自己的頭,對著辛逸擠眉弄眼:“急什么啊?大不了我犧牲一下,你當我是女的可以了吧?”
辛逸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在靖唯的書柜里找著好看的漫畫書。靖唯是個漫畫迷,收藏的漫畫書占了整個書柜的半壁江山還多。曾經因為考砸了,姨媽氣得跳腳,揚言要撕了他的漫畫書,急得靖唯趕緊將他心愛的漫畫轉移到辛逸那里,整整一學期之后才敢把那些漫畫接回家。
“哈?你居然還收藏這個?”辛逸從一排一排的漫畫里抽出了一本《天是紅河岸》,“看不出來你還要看少女漫畫?”
“這不是你愛看嗎?我給你備著呢。”靖唯淡淡地說,吹了一下已經搭在眼睛上的頭發。
“小時候看的書了,好多年了,真是童年回憶啊。偶爾重溫一下的感覺真好。”辛逸眉開眼笑,“算你有良心。”
“我的良心,那是大大的好!”靖唯翻身坐在床上,覷了一眼辛逸的臉色,小心翼翼試探著說,“你看哈,因為你喜歡看,我也買來細細品味了一番。嘿!不看不知道,一看啊,覺得這少女漫畫還多有意思的。”
“……”辛逸睨著靖唯,這家伙又抽什么瘋?
“呃,這個夕梨啊,和凱爾王子,經過了那么多的挫折、克服了那么多的困難,明明是兩個時代的人,為什么最終可以排除萬難,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呢?還是因為啊,他們彼此信任,相互理解。”靖唯搜腸刮肚地找著各種形容詞,天知道他為了辦好這個差事耐著性子翻了多久的《天是紅河岸》?有一次被邵霖看見他在看這個,邵霖那眼神他一輩子都會銘記于心,丟人啊!想他一個大個子躲在學校廊下不起眼的小桌子那里看少女漫畫,他莫少爺的臉往哪里放啊?他是一個多么好的暖男弟弟啊?
“你到底想說什么?”辛逸干脆轉過身,坐在書桌上看著靖唯。
“你看啊,這個凱爾王子呢,身世也挺坎坷。很多時候,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他對夕梨呢,也是真的愛,雖然有的時候會身不由己,但夕梨也理解他,充分信任他,你看,這樣的愛情,多偉大!”
“所以呢?”
“所以呢,你們女的,也要多多理解男人的不得已。我親愛的姐姐,你生氣歸生氣,把別人冷太久了,就不怕他跑了?”
“誰告訴你他有苦衷的?”
“嚴嘉佳啊!”
呼!這個嚴嘉佳!跟靖唯一樣是個大嘴巴!
“她都跟你說了些什么啊?”
“什么都說了。喂,你還要冷著蔣譙多久啊?”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少管。”辛逸低下頭,雙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椅子。
“我也不想管啊,可是,你老不接他電話,短信也不回。他沒轍了,這不,短信發我這兒來了。”靖唯揚揚手里的手機。
“什么?發你這兒來了?”辛逸從桌子上跳下來,撲過去搶手機。
只見亮著的屏幕上,一行字映入眼簾:靖唯,辛逸還在生氣嗎?今晚我在江堤那里等她,幫我把她約出來。謝了。
“沒誠意!”辛逸把手機扔回給靖唯,撇了撇嘴。
“我的姐!你還要人家多有誠意啊?我是男的,我負責任地說你也太作了!要是我女朋友這么不識好歹,我早就走人了!”靖唯著實對女生的這些小脾氣無法理解。
辛逸不說話,她才不會告訴靖唯,她其實,早就不生氣了,就算沒有這條短信,她原本也打算這幾天聯系蔣譙的。
“你待會兒吃完飯去一下吧,我給你打掩護。”靖唯走過來,摟著辛逸的肩,拍著胸脯承諾著。
華燈初上,江堤上的垂柳被風吹起,翩翩起舞。江堤下的石灘一片昏暗,只聽見江水嘩啦啦一下又一下地拍打沖刷著大大小小的石塊。
辛逸輕輕走來,看著石塊上坐著的蔣譙。江風吹起他敞開的格子襯衫,翻飛的衣角里面露出白色的T恤,辛逸看不見他的神色,只是覺得他好像瘦了一些。
蔣譙聽見腳步聲,一回頭,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辛逸。高挑的她一如既往穿著T恤牛仔褲,扎起的馬尾被風吹著在她的頰邊拂來拂去。即使周圍昏暗,他還是能看見她靈動的眼睛閃著晶晶亮的光芒。
蔣譙站起來,卻突然不知如何開口。沒見面的時候,覺得有那么多的話想要對她說,有那么多的事要跟她解釋,但當她站在面前,他卻覺得無從說起。躊躇了半天,也只是憋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辛逸嘆了口氣,這個傻瓜!
看著他臉上的憂慮,濃濃的眉毛輕輕地皺著,辛逸覺得自己也只能敗給他了。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近蔣譙,在他面前站定。
“你……”蔣譙不知道辛逸要做什么,心中忐忑。
辛逸抬頭看著這個有些手足無措的大男孩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在蔣譙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她靠向蔣譙,埋首在他的懷中,伸出手緊緊地環住他。
她可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氣去吻他,現在勇氣撤離,只剩下羞澀,只能借著擁抱埋首掩飾她已發燙的臉頰。
蔣譙的心深深震動。他深知自己的舉動是對辛逸的傷害,看著她難過的眼神他心疼著,為自己令她傷心懊惱著。他想了很久如何對辛逸解釋,如何去哄回她,而所有的準備、忐忑,全都抵不過她這輕輕一吻。
他還在想辦法祈求她的原諒,她卻已經用行動表達了她的赦免。雖然只是輕輕點點的一吻,卻在蔣譙心中烙下了重重的印記。震動過后,從內心升騰而起的狂喜,把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所有壓抑、郁悶,一掃而空。
“辛逸……”蔣譙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別說話。”辛逸在他懷中,覺得滿心都被一種沁人的暖意包圍了。
聞言,蔣譙再不說話,只是將她更緊地抱著。
“我沒想到,我什么都沒說,你就原諒我了。”許久,兩人坐在石灘上,辛逸靠在蔣譙的懷中,看著江水泛起層層的浪花。
“是不是覺得特感動?”辛逸笑嘻嘻地說。
蔣譙聞言低笑出聲,這就是他喜歡的女孩兒呢,總是讓他意想不到。
“你該生我的氣,是我不好,讓你難過。”
“那請我吃唐記啊,他們家的糖醋排骨,真是治愈系的。”
“那我不如去學好了,讓你吃一輩子。”
“現在說這話太早了,我不會信的。”
“是挺早,我不敢說,將來一定會怎樣,也不會說永遠,我現在沒有資格沒有底氣去對你許諾什么。但是辛逸,你要相信的是,至少現在,我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
辛逸嘴角含笑,輕聲說:“嗯,我相信。”
蔣譙頓了一下,猶豫再三,問:“你不想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幫駱蕓?”
“嗯。”
“想啊!我心里可氣了!你當我的面帶走駱蕓,剩我一個孤軍奮戰,我簡直心都在滴血啊!我對你這么好,你居然拋下我,你個白眼狼!現代陳世美啊!應該狗頭鍘伺候!”
蔣譙擁緊辛逸,心下感動。他何嘗不知,辛逸用如此調侃輕松的語氣,無非就是不想讓彼此間太過沉重,不想他太內疚。
“是我的錯,以后不會了。”
“當然是你的錯,要是有一天,我也拋下你,和別人一起離開了,你什么感受?”
這感受他當然有,他在那天就感受到了。當邵霖拉著辛逸從他面前走過的時候,他覺得整顆心壓抑得快要炸了,正因為他太理解這感受了,心中才會那么愧疚。
“再有下次,賜忘情水!”辛逸威脅。
沒有下次,我不敢忘,不想忘,不能忘。蔣譙微笑,在辛逸額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