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底看不見任何活物,亥時將至,漸漸起了清冷的風,那風越來越大,有一種要將外來者驅逐出去一般的排斥,三人一貓順著紅燭白燈鋪設的長廊往前走,本以為會有一場場惡戰,誰知道卻如此安靜異常。
漂浮懸空的高樓也已經近在眼前,那高樓上的閣窗和木結構被狂風吹得吱嘎吱嘎的大響,房檐底下,他們頭頂上頭頂上,掛著無數的風鈴鐺,兩人一貓越走越近,感覺吵鬧異常。
“叮叮叮叮叮叮~”急促又喧囂。
面前是一扇厚重的大門,看不清楚材質,那顏色漆黑如墨,旁邊的墻壁顏色慘白,墻根靠近地面的地方,有被人抓撓過的血手印,墻面鮮血淋淋,慘不忍睹。
“金八奇手下當時的邪靈有很多,咱們下來竟然一人未見,很古怪,他當時帶走的人里面,除了他自己,以巫圣長老實力最高,其次是他手下的精英護衛隊。只是,為什么一個都不見呢?”心若疑惑的說道。
走到距離黑門三步左右,周圍突然變的靜謐異常,待要再往前走,豈料阿卓從心若肩上跳下來,八斗和心若腳步輕一停頓,卻不曾詢問。
阿卓在門前左右徘徊少刻,突然,它舉起爪子,鋒利的指甲從肉嘟嘟的爪子中露出,它把爪子按在門上,用足了力氣從左往右,重重撓了一爪。
像是一塊玻璃,被暴力的從中間劃開,刺耳的聲音傳了出來。
“吼!”
突然聽見門里面一聲沉悶的吼聲,仿佛是被人重重踩了腳趾的大人,發泄難堪又不堪的憤怒。
“噼啪!”大門四分五裂,一陣威壓從門里散發而出。。
八斗和心若腳下一擰,身形急退,卻見阿卓仿佛一尊石頭做的雕像靜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阿卓!”八斗喊了一聲。
“砰!”的一聲,一個身影電射而出,他帶著一陣厲風,直直朝著阿卓撞去。
“阿卓!”八斗看見這個景象,急忙停下后退的腳步,他手心向后,快速的從背后拔出杖子,他把杖子提在手里,然后身形急閃,眼看黑影撞到阿卓,堪堪護在了阿卓身前。
“阿卓!退!”他輕喊一聲,右手捏了個訣,從右向左只來得及畫個半圓,左手里的杖子穩穩橫在面前,帶著擎風重重推出。
只是那黑影有備而來,本來是抓在阿卓身上的一爪,這是看見八斗,正好轉移目標,一爪重重抓向八斗。
“嘭!”
藍色的弧光乍現,只見到八斗身前出現一個護身法罩,這一爪抓的直接,法罩直接被抓碎。恰在這時,心若幾個縱步沖到在八斗旁邊,一把大刀帶著呼呼的風聲,直直劈向黑影。
黑影沒有硬抗,他抬起左手一指彈在大刀一側,想要將它朝外彈開。
“叮~”那大刀卻不曾有偏移,直直砍過了過去,然后黑影的胳膊便從手肘處齊齊斷裂。
“啊!何處而來的斬魔刀!”一聲凄厲的嘶喊傳來,黑影退的更快,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快速接住起快要掉在地上的斷臂,在退后的過程中,已將那斷臂直直朝嘴巴里塞去。
“以前誰人使得,便是從何處而來!”心若一刀制敵,冷靜回答。八斗和心若聽見黑影那邊傳來咀嚼的聲音,便知道那半截斷臂已入其胃腹,心若久居此地,面不改色,倒是八斗一陣不舒服。
那黑影聽著這句話,又撲了出來,八斗和心若才看見他的斷臂又長了出來,只不過因為時間關系,那小臂短短小小,如嬰兒臂膀,只覺搞笑又恐怖。
“哈哈哈哈天街之主!天界之主真他媽慘啊!”
他這一擊用力極大,八斗和心若擋住他的招式,兩人退出門口,卻不知什么時候,高樓頂上那紅色血陣,紅光閃爍,漸漸照亮這夜色,四周發出腥臭難聞味道,也不知何處而來。
黑影終于站在了光亮之處,八斗也看見了他的臉龐,卻見那張臉只有疤痕滿面,濃瘡無數,早已看不出了本來面目,他咧著丑陋嘴大笑著,一臉瘋狂興奮的嗜血神色。
“真是兩個懂事的小朋友啊,我這五帝祭壇正發愁一味生血,豈料瞌睡有枕頭。”
他又一爪抓過來,心若踏前一步,腰身用力,那斬魔刀便狠狠橫劈過去。
“鏘!”這次卻被他實實在在擋住!
“小朋友們~緣有天定,人有禍福,不如認命如何?可是我一直在糾結一個問題,你們說,我該謝謝老天爺?還是謝謝你們呢?”
他嘴里說個不停,爪影瘋狂,奇詭的招式層出不窮,撲面而來。
“我不知道你該謝謝誰,我只知道,你將會謝謝我。”心若和他斗到一處,八斗則斜走幾步,騰躍而起,一杖點向那怪人眉心,怪人看到八斗出招,他步伐輕移動,一爪撥開杖子,一腳踢開斬魔刀,八斗受招式被擋,身法在空中靈活變向,借力打力腳步騰挪,直奔怪人身后。
“小朋友,何出此言?”怪人嘶笑著,繼續攻向心若。
“因為你很快將會死去。要不你告訴我你的名字,說不定我會下手輕點。”八斗的聲音在他聲音悠悠傳來。
怪人才避開心若的刀鋒,倏然回首,只見一桿木杖綠光悠悠,晶瑩剔透,這綠光讓它有了瞬間的愣神,卻恰恰這一愣神,那木杖飽含勁道,已是直擊胸口,無法躲避。
“嘭~”木杖實實擊在那胸腔上,直接沒入胸口。
怪人覺得胸口劇痛,想要飛身退后,豈料那木杖光芒熒熒,一股巨大的吸力牢牢將它定在原地,又仿佛如同天塌已經下來,頭頂有佛祖金掌將它壓倒。
怪人低頭看了看胸口的杖子,他又抬起頭。
“小朋友啊,我便是巫圣長老,你怎么會想殺我呢?我是一個可以讓你新生的人啊。”他躲不開,也逃不掉,那杖子里面有無窮的吸力,似乎要將他全身的力氣吸干。
可是經過初次的疼痛之后,他卻又覺得在這方天地,這靈畤巷的斷橋下,似乎天晴朗起來了,頭頂上的血紅的魔陣變成了百年以前的聚靈陣。
他似乎呼吸到了天街之上,那空氣中香甜的氣味。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是了,都是怪金八奇,他在奇珍閣的地窖里發現五帝祭壇,告訴他只要獲得五帝力量,便可以超脫凡俗,羽化為仙。
是了,都是他這個騙子。
他跟著他的精英護衛,和金八奇屠戮了靈畤巷十萬人口,打開了五帝祭壇的封印,最后他如愿以償獲得力量。
可是啊他卻發現,這樣的他怎么可能羽化成仙,他不死不滅,卻時時刻刻欲食人肉。
于是他和金八奇花了五十年,吃掉了帶下來的七千三百精兵護衛。
等他們還想吃的時候,卻發現靈畤巷已經沒有了活人,這個世界變了,再也沒有晴天白云,他們也變成了丑八怪。
金八奇實力太強了,強到某一日他想吃巫圣長老的時候,毫無還手之力。
沒有活人,他們將會被五帝祭壇吞噬。
幸虧當時金八奇還有少許靈智,于是他們想到一個好主意,既然沒有活人,那邊用死人。
于是他們布下八荒聚魂陣,引怨鬼、惡魂、失智靈魄,喂養五帝祭壇。
真是一個好主意啊。
所以他活到了現在。
他與金八奇得到祭壇指引,布局這萬魂歸燈鬼術之后,金八奇魔血沸騰,投身五帝祭壇,十來年再無現身。
這個世界只剩了他一個人,這里變成了獨屬他的一個人的宮殿。
他覺得心里好疼啊,為什么變成了這樣,天界之主那么強,可是張贛當時為什么不殺掉金八奇?他為什么不殺掉金八奇?如果他殺掉金八奇的話,這個世界就不會變。
妻子不會死,女兒不會死,父親不會死。
心里好疼啊!
好疼啊!
好疼啊!
巫圣長老丑陋得臉一下一下的抽搐,他左手抓住木杖,沒有長全的右手狠狠擊打杖身,八斗一只手緊緊抓住杖柄,臉色冰冷,紋絲不動。
過了一會兒,巫圣長老擊打杖身的手臂漸漸無力,不久之后,他睜開眼睛,八斗看見他的臉色潮紅起來。
仿佛恢復了神志,他低下頭仔細看了看直插入自己胸口的木杖,歪著頭想了想,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如負釋重。
“這是什么杖?”他抬起頭向八斗問道,他看見少年冷漠的臉,他蒼白的唇抿的緊緊的,真是個認真的小朋友。
“三千界。”
“你是誰?”
“我是云子集之主。”
“善。”他輕輕閉上眼睛。
“一切善惡果,皆為前世因。”他嘴唇翕動,卻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了。
突然他又睜開眼睛,眼睛炯炯盯著八斗。
“拿我左手戒,投入五帝祭壇,可破萬魂歸燈術,你要小心五帝祭壇。”
“你一定要殺掉金八奇,殺掉金八奇。”
......
心若走到八斗身邊時,看見巫圣長老眼里已無光彩,八斗收起杖子,巫圣長老軟軟倒下,再無聲息。
“他早就死了,連魂魄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