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城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覺得她在這一瞬間好像真的很難過，卻不知她到底想起了何事？

算作是安慰，他一片好心的拿起藥罐，又說：“你好歹是為靖坤侯府受的傷，我理應有所表示。”

她抬著臉望著他。

戚城蹲下身子，輕輕的，柔柔的握住她受了傷的腳，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他已施展上乘冰術，一瞬凍住了傷處，緊接著抖了抖手，為傷口敷上一層細細密密的藥粉。

“疼嗎？”他抬頭問道。

她搖搖頭，“這個法子真管用。”

他點點頭。

當然管用——這可是“她”教給他的，一個長年在外征戰的人，別的不會，論治傷醫病卻半點難不倒她。

想起“她”，他突然發現自己該告辭了。“好好養傷。”站起身后轉身即走，不拖泥也沒帶水。

這一路上，殘在手指尖的藥末一直隱隱散著香氣，試圖拉扯他沉寂在回憶里的心緒，可惜這股力量似有似無的，太孱弱，沒一會兒，他就被難捱的思念浸滿，再無暇顧及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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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之后，秋獵拉開序典，恰好天道還算暖和，正是京都各世家貴族子弟們出外尋歡作樂的大好時期。斗鶴，賭棋，比箭，賽猊，花樣多極了。

這一日本秋高氣爽，陽光和煦，戚城正專專心心打坐入定，陡然聽見室外傳來通報，說是戚沔因涉嫌縱鶴傷人，已被內廷尉押入大牢候審。

大驚之下，他連常服都沒來得換，便火速奔回了侯府。

爾時侯府中已然亂作一團，戚夫人為此數度昏厥，世子夫人則嚎啕不絕，惟獨侯爺還算鎮靜，可一時也拿不出救人的主意來。

戚城先去看望了母親，隨即來到前廳與父親商議該如何救出大哥。

“你大哥此回怕是兇多吉少啊。”侯爺對此似乎很悲觀，一時倒讓戚城更加迷惑不已。

“到底傷了誰？傷勢如何？”

侯爺搖搖頭，表情失落，冷冷地回答：“其他受了傷的，為父還能夠擺平，可關鍵傷的最重的是太子。”

“太子？這……大哥與太子一向交好，這……怎么會呢？”戚城有些不可思議。

“是他失了手，縱容自己的斗鶴行兇，竟差點啄瞎了太子的雙眼。事發突然，太子被傷得措手不及，幸得左右之人及時護駕，才穩住了局面。”

“那太子可有大恙？”

侯爺這才看向他，一臉疲倦，“方才托人問了，太子的雙眼雖平安無事，臉上卻留下了三道又長又深的血痕，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了的。”

說完，又是長長的一聲嘆息。

戚城無話，獨自暗忖起對策。

侯爺又發話道：“你大哥向來喜歡逞兇斗狠，為父勸了多少次，他偏偏一句也沒聽進去，如今鑄成大禍，全是自討苦吃。怕只怕陛下以‘刺殺之罪’究責，到時候恐怕還會殃及全府上下。這當真是妄無之災啊！真是個不爭氣的廢物！”

戚城一聽父親如此自暴自棄，連忙安慰道：“大哥與太子的素有交情，刺殺之罪又無憑無據，相信陛下自有明斷，父親多慮了。”

靖坤侯沉吟片刻，點點頭，對他說：“你這話不無道理。老實說，你大哥若能有你一半的聰慧沉穩，為父可就省心多了。”

戚城忙道：“大哥也有大哥的好。”

侯爺搖搖頭，一臉失望地說道：“此事過后，你需得有所準備。”

戚城警覺地看著他：“父親此話何意？”

“此事畢竟關乎儲君安危，就算陛下不治他‘刺殺’之罪，想必也不會輕饒了他。再說這些年都城中世家子弟闖得禍還少嗎？其實陛下早有整治之心，也苦無借口，今日之事可謂正中陛下下懷。你哥的世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戚城微微皺起眉頭，“這么嚴重？”

侯爺點點頭，“恐怕是的。但這未嘗不是件好事，由你來承襲家世，為父就不必再操這些心了。”一抬手，又道：“好了，這都是后話，眼下還是先把你哥救出來再說吧。”

當口，一位奴才走到近前來，沖他們稟告：“回老爺，二公子，手下們都查清楚了，那頭行兇的斗鶴是世子幾月前從外邊擄回來的。”

戚城聽見，心下一沉。

接著又聽說：“這事是趙五他們干的，聽說擄鶴的時候還燒了主人的房屋，如今主人已不知去向了。”

“是不是在嵯宗山擄的？”戚城冷冷地問。

那奴才點點頭，答他：“正是。”

侯爺看向他，“怎么，你知道這事？”

戚城尚拿捏不準該不該將霽晴雪的身份如實托出，思索了一會兒，答道：“知道，是我救了那主人，但此后她便失蹤了。”

侯爺又是一陣搖頭，接著面含憤意的揉起額角。

“這是什么混賬東西，竟跑去親弟弟的道場搶東西？他也不怕傳出去被別人笑話，簡直太不像話了！”

“父親息怒，也許只是手下人亂了分寸，大哥未必知情。”

“不必替他求情，他實在太令為父失望了！”靖坤侯又回憶起前日壽宴風波，心中的憤氣就更盛一重，遂沖那奴才吩咐：“繼續打聽，不管多小的蛛絲馬跡都要立馬前來回報。”

“是，侯爺。”

那奴才才退下，緊接著另一人走了進來。

“回稟侯爺，二公子，霽小姐在屋外求見。”

戚城臉色一斂，心道，這女人來得可真及時，就好像猜中他會去質問她一般。

侯爺暗暗睇了他一記，見他一聽人名竟連臉色都改了，但真覺得好笑，暗忖著：那丫頭怕是前來安慰人的，可惜這小子怕我生氣才不敢主動表態。罷了罷了，我又不是什么老糊涂。

“好了，為父也要休息了，你快去吧。”

“父親……”

“別磨磨嘰嘰的，人家都特意找上門來了，總不好讓她久等吧？快去。”

戚城想著確實是該與她好好談談了，便站了起來，恭敬地行禮告退。

侯爺點點頭，順帶著，莫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