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揣著手機逃進了開水間里,第一通已然錯過,第二通又緊挨著拔了過來,連忙接起,腦子暈暈乎乎的,只怪頭頂的光線太白,將一切都渡了色。
“有事嗎?”并不友好的開場白,對他,我好像已經沒了繼續以禮相待的耐性。
“喂,王薔,你快點過來一趟,工作室這里。”電話那頭的口氣又急又沖,但聲音并不屬于葛應。認真辨認,對方好像是林客——我倆共同的朋友。
“出什么事了?我還沒下班呢,不太方便。”
“他喝醉了,一直叫著你的名字,還一直哭,傷心的不得了,誰勸都沒用。你快過來看看吧。”
我這邊陷入沉默。
“你到底來不來?”林客急了,“他喜歡了你這么多年,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別胡說。”徹底懊惱起來,整個人只覺得煩躁與堵悶加身,一時甚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真的,他以前就老對我們說,只要他出人頭地了,在這里混好了,就馬上風風光光的把你娶回家。哪知道你現在攀上高枝了,睬都不睬我們這些老同學,他一時氣不過,才傷心成這狗樣子。”
他以前老對你們說……
他老是說……
他對你們說……
可那又怎么樣呢?
他喜歡我,我就非得喜歡他了?更何況我還一直不知情呢?
“他沒跟我說過,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林客,你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應該明白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我真的從來只把他當哥哥看,沒喜歡過他。”
“唉,你們女人哪~”那頭傳來一陣酸嘰嘰的嘲諷,“你遇到好的了,當然巴不得把之前遇到的通通一腳踢開,你現在是飛黃騰達了,了不起了,所以連安慰他都懶得來一趟,對吧?”
這些不白之冤,一時全隨著耳道涌入血管里,迫壓著腎上腺素激升,就像肚皮被人用腳猛猛踹過,肋條都縮得緊緊的,喉間被一雙鐵手緊鎖,于是委屈著顫著聲艱難地聲調異常地回答他:“我和李寓并不是那種關系,你們誤會了,他只是我老板。之前沒接你們電話,也只是遵守公司規定。請不要隨便污陷我們。還有,我是不會過去的,我這么做就是要告訴他,我是不會喜歡他的,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這和遇沒遇到李寓一點關系也沒有。”
那頭冷了一會兒,才說:“王薔,你真狠啊!”聲音里壓著怒火。
“隨便你怎么想吧。替我轉告他,只要他愿意,以后我們逢年過節還是可以互相問候的,畢竟兩家的交情還擺在那兒呢。”
“那他這么多年的付出呢?你真能全部視而不見?”
“他為我付出什么了?你看見了?你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來譴責我?就算要罵我,也只有他才配。我就當你喝醉了,再見。”
主動掛掉電話,卻還是在訊號完全中止前,分明聽見了一聲不堪入耳的臟話。
這種“申明大義”之輩,我想,今后也不會再是我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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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郁悶的躁熱感仍然久久揮之不去,干脆推開水龍頭,掬一把冰水,重重拍在臉上,哪顧上卸沒卸妝呢,只想借此好好平復一下心情。
水聲嘈雜,使我竟全然沒留意到身后的腳步聲,直到有所警覺,身子已被一個龐大的黑影罩住,卻是遲了,一雙大手由后插來,環住了我的腰,黑影身子一彎,我便渾渾陷進了一片胸膛里。
“寓哥?”我驚訝的叫道。
這熟悉的香水味。
又被抱了,而這一次,顯然不是意外。
心,開始撲騰撲騰狂跳個不停。
“寓、寓哥?怎么了?”
好久,他才開口,“我都聽到了,對不起。”
“這不關你的事。”就只是為了安慰我嗎?
他嘆了口氣,又將下巴輕輕擱在我的頭頂上,左右摩挲起來。
搔得人耳后邊一通亂癢。
“你放開我,萬一被別人看見了,會誤會的。”其實這么晚了,除藤姐外,工作室里哪還有別人?其實我只不過是太害怕而已。其實我只是想要不那么用力的推開他。
我怕他會受傷。
他哪還經得起受傷?
“那就給我一個名分,好讓別人看見了,也不至于誤會。”
“哈?”
哈?
哈!
哈?!
他說了什么?
他剛才那話什么意思?
不行,心臟已經超負荷跳運,幾近罷機,室息感忽如其來,渾身在難堪中緩慢的熾熱難奈起來。
“我、今天又不是愚人節,你別開玩笑了。”我開始吞吞吐吐。
“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你和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我們不可能的。”
他又嘆了口氣,熱氣全呼在了我的天靈蓋上,暖暖的滲透進去,直到完全融進我的四肢百骸,帶來一種不可思議的麻痹的感覺。
“你的世界在哪兒?發個定位過來,我馬上過去。那里遠不遠?走著不行,我就跑,要是你嫌慢,我明天就去學開飛機。”
“嘖。”小聲的,我無語了。“該怎么解釋呢?……你站得的位置太高了,我,我夠不著。”
“誰說的,我只比你高了二十厘米,你踮踮腳,很容易就能夠著的,你要是懶得踮腳,我蹲著也行。”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冷靜一點,仔細想想我倆之間的差距好嗎?我們身份、地位、圈子、收入全都差了一大截,根本不是踮起腳尖就能彌補的。再說了,和你在一起壓力很大的,你粉絲那么多,我這人抗壓性不好,承受不了。”
“你這一套一套的,”他的聲音里摻進了悲傷,明顯聽得到,“就像早就準備好了臺詞,只等我一開口,便全部說出來拒絕我?所以,你早明白我的心意了,對不對?”
他身上的香味好像變淡了——應該是聞久了作怪。肚子那塊肉好像徹底疼了起來——應該是那雙環著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無法回答他。
只因他一下便猜了個正著。
沒錯,自那天從醫院回來后,我便隱隱預見到今天這局面,如他所言,一早便在心里擬好了拒絕他又不傷他的言語,為此,我還反反復復模擬過上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