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城,魏國目前為數不多還被朝廷控制的城池。自從水鬼之禍發生以來,這里便成為了西進的橋頭堡。不過,隨著朝廷的征討大軍敗退,大元帥朱子國戰死沙場,這里便失去了戰略地位,成為了新的避難所。
此時的知府衙門中,大將軍趙英杰正和夷陵知府等人在書房中議事,如今的趙英杰目光如炬,神色嚴謹,舉手投足間頗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昔日那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已經逐漸成長為了一名懂得把握全局的將領。自從他被田義德救出后,兩人一面沿路收攏敗軍,一面朝著夷陵城后退,待到夷陵城后不久,朝廷新的旨意便下來了,任命他為新任征討元帥,趙英杰這才知道朱子國已經遇害,便當仁不讓接過指揮權,組織殘余部隊在夷陵城一帶展開防御。
只是和萬州城一樣,夷陵城也遇到了人多糧少的困境,趙英杰為此心急如焚,便召集知府一行地方官員,商議復產的問題。
“將軍,你是不知道啊,現在這個世道下,老百姓全都閉門不出,哪還有人聽官府的話啊。”知府宋福才對著屋內的幾人大倒苦水。
“宋知府,我不是為難你,可你知道,我的手下都是大頭兵,要他們殺敵還成,種糧食就一把抓瞎了,這些事,還得靠老百姓才行。”趙英杰陰沉著臉說道。
說來說去,雙方又一次不歡而散。待等其他人走后,已是趙英杰元帥府參議悄聲說道:“我看這姓宋的私心很重啊。”
趙英杰嘆道:“我又何嘗不知啊,這是如今這世道,禮義廉恥都不重要了,別看朝廷讓我當這個征討大元帥,可這些地方官根本就不買賬,離了他們配合,咱們是寸步難行啊。”
“我早說過,亂世之中,有兵有糧,腰桿子才硬,你卻以為光憑個大元帥的頭銜就能鎮住他們。”田義德沒好氣的說道。
“先生還在怪我當初把一部分人交給地方官府。”趙英杰歉意地說道。
當初他剛回夷陵城時,因為聽信了宋福才的話,便讓一部分殘軍轉為當地巡防營,專事負責維持城內秩序,哪知這么一來,卻被知府衙門輕易奪取了巡防營的控制權,不僅每日尋著借口不給官軍供糧,就連會議,也多是扯皮推諉,看樣子,他們是準備與大元帥府分庭抗禮了。
趙英杰憂心忡忡道:“如此國難當頭,他們怎能只顧一己私欲,就把黎明百姓都拋之腦后了啊?”
田義德卻冷笑道:“這個朝廷簡直爛透了,你還指望的上他們!”
這句話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好在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趙英杰也習慣了他對于朝廷的冷嘲熱諷,因此,他并不附和,而是轉換話題道:“糧食現在是越來越少,知府衙門還把剩下的糧食看得緊緊的,城樓那邊缺糧實在嚴重,我擔心不等水鬼攻城,官兵們就已經餓的站不起來了。”
說完對著田義德長長一揖道:“我知道先生是有大才的,還請幫忙想個法子。”
田義德略微思量,緩緩說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將軍參考。”
趙英杰大喜道:“我就知道先生有主意,快說快說。”
田義德卻搖了搖頭,為他潑了盆冷水:“將軍還是先別高興的太早了。”
他嘆息著道:“我先說上策吧。如今城內有此困境,皆因政令不統,彼時各自為政,可派人趁夜沖進知府衙門,將宋福才就地處斬,隨后令人遣百姓在城外廣種糧地,讓民夫建堡壘和壕溝,官兵據險而守,穩扎穩打,逐步擴大控制范圍。”
他說完,見趙英杰陷入沉思,毫無回應,便又繼續說道:“讓手下的官兵輪流到附近的村莊去打糧,此為中策。”
“離開夷陵,另尋他處再做打算,此為下策。”田義德說完,望著趙英杰道:“還請將軍早作打算。”
趙英杰正在舉棋不定時,門外不知為何,突然鬧騰了起來,屋內的兩人同時一驚,不約而同地沖了出去。
院子里,劉虎正帶著米粒又鬧又叫,想要硬闖進來,幾個院里的下人顯然是認識他們的,一邊攔著他們,一邊哀求道:“我的虎哥,虎爺,虎祖宗,您就別在這大喊大叫了,我家將軍是不會見你們的,小姐也不會見你們的,您就行行好,快回去吧。”
劉虎掙扎著吼道:“放我進去,我要見趙英杰,我要見趙英杰。”
一見趙英杰出來,劉虎也顧不得旁人的阻攔,使勁往前沖。因為之前劉舟的事,趙氏兄妹和劉家兄弟之間有了隔閡,在劉虎和米粒被亂軍裹著帶到夷陵城后,聽說趙文雯也在這里,劉虎便多次上門求見,奈何趙文雯根本閉門不見,后來得知趙英杰也來了,劉虎上門的次數也越發勤快。趙家兄妹不勝其煩,卻又不愿意讓人傷他,只得叮囑府上的人,將他擋在外面。
只是不知今天是不是下人們疏忽大意了,竟被他帶著米粒輕而易舉地硬闖了進來。
趙英杰原本就煩躁的心情隨著劉虎進來,更加惱怒,他剛想沖劉虎劈頭蓋臉地罵一頓,可看他神情焦灼且雙眼憔悴,話到嘴邊,又換成了語重心長地勸解:“劉虎,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外面形勢險峻,任何人都不能出城去,你出去了能在一大波水鬼中討到便宜?我這也是為你們好,你們還是老實呆在城里吧。”
“我的兄弟還在外面,他是我這個世上最后的親人了,我要去找他。”劉虎斬釘截鐵地說道。
聽他說起劉舟來,包括田義德在內的所有人,神色都一片黯然,盡管誰都知道,那個少年或許早已不在人世間了。
田義德便拉過劉虎,道:“你先回去,等過些日子局勢穩定了,我一定陪你出去找他。”
哪知劉虎并不領情,嘟囔道:“先生每次都這么說,我看您是變了。”
田義德把眼睛一蹬,怒斥道:“你這是什么話,你和劉舟都是我的學生,做先生的自然無時無刻都記掛擔憂著他,可如今外面的局勢異常復雜,夷陵城能不能守住尚且還不知道,此刻城中還有數萬百姓,要是放你出去了,萬一被水鬼和火云教的人趁虛而入怎么辦,我們豈不是因為劉舟一人就致全城百姓的安危與不顧呢?你說我變了,我看你才是越活越回去了。”
聽他這么說,劉虎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難道劉舟對我們就不重要了?”
田義德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柔聲安慰道:“我知道有些事情難以接受,可劉舟……或許……已經……”
“將軍,不好了,一大波水鬼朝夷陵這邊逼近了。”
一個小兵火急火燎地跑來,打斷了田義德的話。趙英杰和田義德同時心中一緊,也顧不上再和劉虎說話,隨著小兵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