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舞離開學校的時候，是周五的傍晚。

最后那一周，她比任何時候都刻苦工作。剛剛上任那陣一直覺得學校給她帶來許多疲憊，而現在她行走在這里卻有著用不完的精神。看著輔導之后孩子們茅塞頓開的樣子她始終不忍心告訴他們自己很快就要離開，再回來不知道是何時。

夏舞捫心自問，你真的想好了要離開這群孩子么？她躊躇了。

辭職報告周五清晨才被告知通過，看來學校也不想放她走。

本來周五晚自習有專門的年級組長負責監督，而這次夏舞自愿申請代替組長管最后一次晚自習。

晚自習很安靜，學生好像知道了什么，居然連最喜歡搗蛋的孩子們都收斂了許多，不再交頭接耳。

指針指向九點，下課鈴聲在音響中響起。

出乎夏舞的意料，那一刻，全班站起來給她唱《園丁的歌》。

這種少有的溫情濃烈地向她襲來。她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這個時候她只想再好好看看面前這一群孩子的臉，記住他們每一個人。她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僅僅只是一個多月，這些孩子卻對她如此。

她笑了，但淚珠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轉。

“老師保證，一定會再回來。”

她終究是放棄了自己熱愛的工作。

我為你放棄過那么多東西，為了你經歷了那么多事情，再多一次也沒什么。韓憶，我只想知道他就是你而已。

次日清晨。

夏舞起了個大早，原因是接到馮敬的短信，讓她去公司，Ivan和他的經紀人會在那里等她。

她很快穿戴整齊，沒有做刻意的修飾，一頭烏黑柔軟的秀發長長披在腦后，額前幾根碎發顯得她格外清純。

韓憶曾經說過自己素顏的樣子是最好看的，化了妝反而看著難受，所以她一直很少化妝。

八點半，她準時站在馮敬的公司門前。

這次來和上次來又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她來不及梳理自己的情緒。

不用員工帶路，直接來到了攝影棚，那個的工作人員還在整理現場，攝影師正倒騰他的相機，Ivan背對著她坐在沙發上，旁邊是經紀人用韓語快速地匯報著今天他要趕的通告。

夏舞走到Ivan的面前才發現他的雙眼松松地閉著，閑適卻慵懶地陷在沙發里，密密的睫毛溫柔地覆著，像一雙黑色的小刷子，眼皮下已經有了淡淡的青色。

Ivan今天穿得倒非常正規，一身白色襯衫和深藍色領帶，經紀人抱著他的黑色西裝。

“越先生，你好，我是夏舞?！彼x擇用中文名稱呼他，表示她的尊敬。

沙發上的男人抬了抬手，經紀人的嘴巴停住了。他睜開眼睛，打量著夏舞。

秀色可餐，夏舞看得癡了，大腦里冒出粉粉的泡沫，緩緩升出這四個字。

你這個瘋女人在想什么？太下流啦！為什么一遇見他就犯花癡??？她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夏小姐，不用這么客氣，喊我Ivan就好?！?/p>

“聽說您點名要我做您的助理？”

“是有這事。”

“方便告知原因嗎？”

“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嗎？”Ivan痞痞一笑，衣冠整整瞬間變得有點礙眼。

夏舞自知小心思被他看破，“難道你看了我時裝展的時候給你的信？”

“那封嗎？抱歉，我放在飛機上了，沒有看?！?/p>

Ivan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好笑地抱著雙臂，實在不忍心說自己已經在飛機里把信撕成了碎片裝進了嘔吐袋里。

剛出道還會每一封都認真看，盡管很少回復。轉眼已經過去兩三年了，總不能說這種腦殘粉的伎倆他會一直耐心應付下去。

“那你帶下來了嗎？”夏舞熱切地問。

“沒有?！?/p>

“你……”

Ivan看著她，竟是寬慰一般道：“好啦，無論我有沒有看，你現在如愿以償從鐵桿粉絲變成了我的助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么？自己想想你現在多幸運，這不是比光光看你的信要幸福多了？”

夏舞一肚子怨氣被他這一句說得噎住了，大大吃了一驚，這樣不把別人態度當回事的男人怎么可能會是當初凡事認真細心的韓憶？他竟然還將自己和那群粉絲融為一談？

“別傻站著了，去幫我拿今天的衣服吧。對了，聽說你原來是老師，英語應該過得去，希望你能抽空多學學韓語，不然你跟我經紀人交流都成問題?！?/p>

“嗯?！?/p>

“下午三點我要去X市，有個專訪找我，你幫我訂四張機票，頭等艙。”

“好?！?/p>

“晚上有另外一家雜志寫真?！?/p>

“好。”

“以后這些事情都會是我的經紀人提前跟你交代，你提前做好準備，不要出岔子?！?/p>

“嗯?！?/p>

所以這就開始上班了嗎？Ivan看起來不太靠譜，沒想到辦事那么雷厲風行，三兩句交代完任務，又重新閉目養神。

經紀人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夏舞趕緊跑去準備服裝。

Ivan拿著衣服進入更衣間，僅僅剩下經紀人和夏舞面面相覷。

夏舞不禁感嘆自己的語言貧乏：“你好，我姓夏?！?/p>

“你好。”經紀人點點頭，流利地說。

“您會說中文？”她喜出望外。

“IwillonlysaythissentenceinChinese。（我僅僅只會說這一句中文。）”

“Itdoesn'tmatter！YourEnglishisverygood?。]關系！您英語很好?。彼滟澋?。反正他也會英語，學韓語就沒什么所謂了吧。

經紀人并沒有道謝，只是用陌生的目光從頭打量到腳：“Idon'tknowwhyIvanwillfindyou，ourcompanywiththespecialassistantforhim，butherefused，Iwanttoknowwhatyouhavetoattracthim？（我不知道Ivan為什么會找到你，我們公司給他配了專門的助理，可是被他拒絕了，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吸引著他的？）”

“Idon'tknow。（我不清楚。）”

“Youaretheboss'sgirlfriend。ButwhydidIvanwillbeinterestedinyou？（你是總裁的女朋友。但是為什么Ivan會對你感興趣？）”

夏舞翻了個白眼，正想回答“你問我我問誰”，面前的門“呼”地打開，里面走出來煥然一新的Ivan。

“你們倆用英語倒是說得很開心，不過你的韓語還是要學。”

“我知道了。”

“???????。（拍攝時間到了。）”經紀人說，“?????????10??。（你的搭檔將在十點到。）”

“你看，夏舞，”他看著一頭霧水的夏舞，第一次清楚地叫她的名字，她卻覺得簡直就是天籟，“這個時候你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么?！?/p>

她傻傻地點頭。

十點差幾分，洛璇來了。

和她隨行的還有她的化妝師、發型師，包括兩個助理和經紀人，團隊陣容可是比Ivan大多了。

“Hi！”她看著坐在一邊休息的Ivan，響亮地打了個招呼，夏舞趕緊抬頭，“海報你那張拍完了？”

“攝影師正在選圖，裁剪。”

“好的。下午有時間一起去Starbucks喝杯咖啡么？”

“我下午要有專訪，抱歉?！?/p>

“真遺憾，本來想找你聊聊廣告的事……你是？”她往Ivan身邊瞥了一眼，看見了夏舞，覺得有些眼熟，便問。

“你好，我姓夏，是Ivan的助理?！?/p>

“Ivan的助理我認識，”她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其實在對Ivan說話，“你換了新的？”

“X。Y。（Ivan所在的韓國經紀公司）來了新人，一個師弟，我的助理比較有經驗些，所以讓她去照顧他了?！盜van笑著回答。

“你還真慷慨?！彼嶂^，重新對夏舞說，“你很面善，我們見過嗎？”

夏舞很想說“其實我見過你但是你不一定見過我”還是忍住了，雖然每次看到洛璇印象都不怎么樣，不想和她多說話，但她心里明白這是女人之間單純的妒忌罷了，她還是對Ivan在她臉頰上獻吻一事耿耿于懷。

“不，我們不認識?！?/p>

“哦。”洛璇恍然大悟狀地點點頭，然后對她甜美一笑，離開了。

Ivan看著她妖嬈的背影，“你不喜歡她？”

“沒……沒有……”夏舞匆忙回答，在心里默默吐了吐舌頭，Ivan太神了吧，這也能看得出來么？還是自己實在表現得太明顯了？

一心急卻忘了當年韓憶也是如此心細，能一眼看破她的心中所想。

“不喜歡也沒用，我很快就要跟她拍廣告了?！盜van說完一只手攤在夏舞面前，“拿來?！?/p>

“什么？”夏舞一沖動差點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里。

“游戲機?！?/p>

“哦。”

拿到了游戲機，Ivan心滿意足地開始進入游戲模式，自娛自樂，口中還不時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翹著二郎腿，一副地主的得意模樣。

夏舞悄悄地觀察他。對面的燈光遠遠投來，打在他的側臉上，多了一份恬靜暖軟，柔和得不可一世。手指熟練地摁著鍵盤，屏幕里的人物打來打去，此時的Ivan就像個單純的孩子生活在自己的世界。

頭發不再是剛剛出道時的亞麻色，而是染了深褐色，軟趴趴地覆蓋在頭頂上，人顯得年輕而溫和。左耳垂鑲嵌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耳鉆，像一顆耀眼的明星懸掛其上，璀璨奪目。

耳鉆是最近戴的吧，以前都沒看他戴過呢。

真好看啊，Ivan，難怪他老爹一心捧紅他。夏舞暗暗犯了花癡，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就更好啦。

剛剛上任一直很緊張，不過現在看來Ivan也沒什么嘛。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既然失去了那么多東西，她就得要牢牢珍惜現下，把握好自己眼前的一切，包括這個男人。

既然Ivan主動給了她這次寶貴的機會，她再也不想放開他了。

而她的眼又不住地往臺上妖嬈的身材那里瞟。

洛璇雖然出道不久，但似乎看上去已經完全能適應鏡頭下的生活并學會了享受這種游刃有余的感覺，她一身珠光寶氣，豐容盛鬋，對著鏡頭嫣然一笑，就像是天生為娛樂圈而生一樣。

聽說這個女人還是要繼續和Ivan合作嗎？

她舔舔嘴唇，隱隱地自卑起來。

這樣默默無聞的她，配不上Ivan，也配不上馮敬。

馮敬……

說到馮敬，他去哪里了？這是他的公司，為什么一個上午都沒有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