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車熟路地跑到馮敬的總裁辦公室，門從里面反鎖了。

“馮敬，你在里面嗎？”

辦公室悄然無息。

“馮敬？我是夏舞。”

仍然沒有動靜。

“馮敬，你是不是在里面？不要不回答我……”

既然門被反鎖，就說明屋內一定有人。

直到夏舞反復喊到第八遍的時候，門開了，正是略露疲態的馮總裁。

他用著陌生而疏遠的語調責備著她：“不要吵了，這是公司，不是你可以隨意大聲喧嘩的地方。”

夏舞怔怔地看著他，馮敬頭一次用這種冷漠的語氣和她說話，她感到馮敬似乎在發火，“抱歉，我……”

“進來吧。”

她踏進辦公室，心頭就像吊了一塊巨石，壓著她喘不過氣來，夏舞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他。

這是對馮敬一片好心無法回贈的萬分愧疚，等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當時毫不遲疑的選擇對他來說有多殘酷的時候，馮敬只是留給她一個淡淡的背影。

他問：“不好好陪著Ivan，還來干什么？”

“Ivan在和洛璇搭檔，沒什么要緊的事，我來看看你。”

馮敬回到椅子上，雙手不停敲擊著鍵盤，不時移動著右手邊的鼠標，“夏舞，我既然放你走，就不需要你這樣。”

“我聽說你和Ivan打架了，看來是真的。”她看到了他臉上的傷，在他英氣的臉上頗為顯眼，“是因為我？”

“是我自己看Ivan不順眼，與你無關。”馮敬手頭的活沒有停下來，他從設計部交給他的策劃案中露出半張臉與夏舞對視。

“那也是他提出那個條件之后吧？我知道你和Ivan雖然沒有情同手足，但最起碼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生意上的來往。”

“夏舞，別說了，你的選擇就給了我答案。”

“我……”

“我知道，你不想傷害我。”馮敬微微一笑。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夏舞。”

居然是Ivan親自上門找她來了？！

“Ivan……”

一轉頭就看見大明星氣沖沖的模樣。

Ivan看了一眼馮敬，最后將目光定格在夏舞身上，“你怎么在這？”

“我有些話想對馮總說。”

“所以你把我一個人丟在攝影棚？剛上任第一天就忘記了自己的本分？”Ivan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腕往門口拖，“抱歉，馮總，我帶她走了。”

“等一下。夏舞。”馮敬站起身，“如果有事，記得找我。”

這話在Ivan聽來是個諷刺，是明擺著說人在他身邊就會出事嗎？由不得夏舞回答，他直接將她推出辦公室。

二人一路無言進入電梯，夏舞愣愣看著走在她身邊氣呼呼的大明星，也不知道他發的是哪門子火。

難道是剛剛……他是吃醋了嗎？

她被藏在心里的小心思驚住了。

為什么一站在Ivan身邊就會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你是助理，不是馮敬的助理，以后能不能不要亂跑？”電梯緩緩下降，Ivan咬牙切齒地說。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Ivan給了一個看似很恰當的解釋：“這是你男朋友的公司，你除了去他的辦公室還能去哪？”

“男朋友”，Ivan這么對她說。

從這句話里，夏舞一直盯著他的表情，她居然以為剛剛Ivan是吃醋，沒想到只是單純地將自己的助理要回來，他說“男朋友”三個字的時候沒有一絲醋意。

她突然情不自禁想要解釋，但還是忍住了，誤會就誤會了吧，Ivan不是她的誰，就算澄清又能怎樣？

“我和馮敬……”

果然不出她所料Ivan冷冷地回答：“這與我無關。”

電梯“叮”一聲，穩穩落在一樓地面。

Ivan戴上墨鏡出來，夏舞老老實實跟在他的身后。公司門外是一輛明星專車，車身很寬，車內非常敞亮。

“你去哪了？”經紀人白了夏舞一眼，用英文問。

“好了Kevin（Ivan經紀人的英文名），別說了，小張，趕緊走吧。”Ivan對司機說。

車子發動，經紀人遞給Ivan一份拼盤，顏色非常好看，里面西蘭花、蝦仁、圣女果、蘋果、菠蘿都有，“午餐來不及吃了，上飛機再吃。”

“飛機票訂好了嗎？”Ivan慢條斯理地吃著，雖然談不上品味，但手里的營養拼盤在他掌中仿佛更像是豪華的午宴。

夏舞趕緊說，“訂好了，應該來得及。”

“什么叫應該？”

“肯定來得及……”

“幾點的飛機？”

“一點。”

“那么趕時間？你怎么不早點說？還跑到男朋友的辦公室里耽誤時間？”

“……”

兩點十五分，Ivan化妝完畢，發型師正在固定發型。

夏舞吐吐舌頭，原來明星上電視都這么麻煩，饒是Ivan這種素顏就帥得山崩地裂的男人上妝就大概用去一個多小時，她走近一點都能看見臉上厚厚的粉底。

明星化妝是件非常枯燥的事情，看化妝的人在一邊更沒什么樂趣可言，可是夏舞卻越看越有精神。

真好，她真的夢想成真，一夜之間就來到了Ivan身邊。

她還記得Ivan剛才下飛機的時候，粉絲已經事先知道他空降X市，紛紛前來接機，整個機場堵得水泄不通，已經拉上了警戒線。漫天的橫幅上黑乎乎一片密密麻麻的，都是粉絲用黑色記號筆寫上的自己的簽名。后來機場的協警和保安進行多次疏散，經紀人也很老練地奮力用手臂擋開那些著群魔亂舞般尖叫地粉絲，甚至一不留神會將她們的熒光牌打落在地。而自己早已經被嚇傻在原地不敢動，慌亂中還被一個胖女生踩了一腳，要不是保鏢抓住她她肯定會消失在人群中掙脫不出。

Ivan一直不露正臉，他的臉不大，下巴很尖，墨鏡一戴遮住了大半張臉，白色的口罩上面印著俏皮的卡通人物，白色襯衫外套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深色連帽衛衣，頭上頂著帽子連唯一能看見的發型都深深隱藏住，整個人包裹得密不透風，手卻停不下來，還在熱情地打招呼問好。

經紀人白了她一眼，她趕緊開始阻止一些熱切示愛的粉絲團強勢進攻，盡管沒起到什么作用。

“Ivan哥求結婚！娶我吧！”

“Ivan歐巴！好喜歡你！”

“Ivan好帥哦！”

嘈雜的人群，場面幾乎無法控制。

夏舞默默感嘆這群腦殘粉真的瘋了，連人臉都看不著還睜著眼說瞎話……好吧，也不是瞎話，Ivan口罩下的那張臉真的好帥啦！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成功開路和Ivan進了另外一輛車，直接來到XX影視。沒想到那里居然也有粉絲。

她知道Ivan很火，沒想到以服裝模特為主要職業出道的Ivan能在中國這么火。

那么火的明星，偏偏只選擇了她這個半個娛樂圈的“初生牛犢”做貼身助理，對他的事業并沒有幫助，到底為什么？

司機很快掠過那群圍攻的女生們，將車開向后門通道。

也就是說粉絲還在樓下傻乎乎地喊著“Ivan來了”的時候，Ivan已經進入了影視公司。

夏舞，淡定，矜持，你現在可是大明星的助理。

手機還保存著他大量的視頻和圖片，原來只能隔著屏幕看著他在臺上應對自如，對粉絲溫暖體貼的問候和熱烈的回應，而現在……她居然真的能親眼目睹，并且能觸摸到真實的他。

她到現在還是覺得這像是一場夢。她永遠都不想讓這場夢有醒來的時候。

十五分鐘后，Ivan順利地來到了演播廳。

“歡迎亞洲名模，韓國著名歌手、電臺DJ、當紅藝人Ivan做客XX視頻。你好Ivan。”主持人是個魅力十足的漂亮御姐，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身火紅的短裙，簡單的馬尾。夏舞被擋在玻璃門外，只能看到Ivan的側臉。

就像是上帝雕刻出的藝術品似的精致完美，皮膚蒼白卻健康。

“主持人好。”

“我們看到Ivan下午來X市的時候現場粉絲真的很火爆，還有很多女生千里迢迢來追尋只求見一面他，大家能聽到我們演播廳的樓下已經充斥著粉絲的歡呼和尖叫，剛剛導演告訴我公司門口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那Ivan有什么話送給這些愛你的粉絲呢？”

“謝謝大家對我的關注，你們真的讓我很感動，我希望以后可以參加一些和粉絲互動的節目，也把我對大家的愛表達出來，真的謝謝。”

夏舞暗自對這個男人白了一眼，真的是吹牛不打草稿，自己好歹也給他送過信，而他居然卻沒有拆封……還口口聲聲說什么愛粉絲呢。

“Ivan是于2009年以模特身份出道的對吧？”

“是的，走在時尚前沿嘛。”開玩笑的語氣再配上Ivan頑皮地擠眼小動作，夏舞趴在玻璃門外心道這下播出去粉絲肯定要萌得一臉血，真是少女禍害啊。

主持人聞言也忍俊不禁，“你也是歌手，有沒有想過把歌手這一職業做到國內來呢？”

“最近幾年公司都會讓我在中國發展，我很開心，在這里也再一次感謝我在國內的粉絲們，”Ivan點點頭，“會和國內的前輩逐漸合作一些影視歌曲，屆時希望大家能多多關注我們。”

“說到影視，Ivan有沒有過做演員的打算呢？”

“這個真的有，我不是那種專業性很強的演員，不會選擇難度很大的角色，但是也在往拍戲這條路上嘗試。”爽朗的微笑從未離開過他的臉。

“那Ivan有沒有什么特別想演的角色呢？”主持人追問。

“聽劇組安排吧，希望演一個和自己性格差不多的，這樣比較好把握一些，更能控制。”

夏舞望著他。

她明明和Ivan離得那么近，為什么還會覺得他們距離越來越遠呢？

也許馮敬說得對，萬一他不是韓憶自己該怎么辦？既然“跳槽”跨入娛樂圈，再退出就難了。

看著他的笑，就像是真的發自肺腑散發出的愉悅，以及他的口中不時蹦出一些可愛活潑的玩笑話都讓人贊嘆他有張有弛的完美，而這種親近夏舞竟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非常耀眼，同時也非常疏遠。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韓憶不會笑的，更別提能露出這樣的笑。

但她不是那種只看著表情就會輕易判斷一個人。畢竟八年已過，她不變，并不代表身邊人毫無變化。

她還是和過去一樣，是個就算消失一個月都不會被發現的小人物，而韓憶呢……不，是Ivan，他一出現，不論何時何地，空氣都在閃閃發光。她當年從未感覺渺小的自己被韓憶愛上是荒唐的，甚至每個人都告訴她這是天經地義的，至少八年前，她消失了，全世界只有韓憶會第一時間發現。

距離之所以可怕，是因為根本不知道對方仍是在意你還是早已把你忘記，而只剩下你癡癡守候。

如今這樣的自己面對耀眼的Ivan，自己深埋在心的念頭居然顯得如此卑微。

Ivan，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

是知難而退，還是不計后果地迎難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