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Ivan終究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也不顧及她的感受。
其實夏舞是由自知自明的，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錯，這是最好的安排，也是對她最輕的懲罰。如果嚴重的話，Ivan未來的事業可能會被她這一句脫口而出的話給毀掉大半，這是他第一次有負面的新聞傳出，卻并不是他的錯。
一直以來，Ivan在觀眾和粉絲面前都是完美無缺，而有人偏偏看不慣他，喜歡雞蛋里挑骨頭，Ivan作為新人都一一忍了過去，而在這短事業的黃金期里，一句話都會讓他陷進泥里。
夏舞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說著“不要掉下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將他扔進去的那一個。
Ivan見她低著頭，他目光轉到她的右腳上。
“你腳傷還沒好，就不用回去了。”Ivan此刻沒什么力氣和她像平時一樣吵吵鬧鬧，也沒有再毒舌，在燈光下的他反而顯得沮喪，“我會找別的助理代替你，正好，你的傷要好好休息。”
“你不……不怪我么……”
Ivan不帶一絲感情道：“夏舞，你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很多年前，韓憶說，夏舞，你怎么那么笨，放著我來。
很多年后，Ivan說，夏舞，你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卻沒有最后那半句。
無奈與不耐。
她在他身邊半個月時間，探尋過一切她能發現的線索。說話方式、筆跡、背影、側臉、細微的習慣，包括生日，喜好，“不是他”的可能性總是大過于“就是他”的可能。
該放棄嗎？
“我是笨蛋……但是我就見不得別人罵你。”
“真是搞笑，你能不能對你的行為負點責任？”Ivan冷冷道，“因為你這句話，只會讓更多人罵我。還有，你是我的誰？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對不起……”
“一天到晚只會說對不起，很有用？你做事情前永遠都學不會先動動腦子的？說你笨一點都不冤枉你。”
“能不能不要把我換掉？”夏舞的聲音幾乎是哀求，“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回答她的是沉默。
夏舞突然問了一句：“既然知道我辦事不利，那你為什么剛開始讓我做你的助理？”
她一直想問。
如果說Ivan跟馮敬有什么恩怨，她能理解，但為什么Ivan在雙方都沒必要認識的情況下提出這個條件？居然還拿自己工作酬勞換取？
“你每次都爭取有和我見面的機會，我只是覺得你比較好玩。”Ivan聳肩，“當然，如果粉絲看了‘親民男神Ivan挑選粉絲做助理’這個報道，對我的人氣自然有一定提升。”
真的只是因為好玩嗎？他當她那么傻？Ivan完全可以打個幌子罷了，反正粉絲不會在乎他助理的身份，他正在紅的時候，不可能因為這個理由莫名就把一個陌生的女子放在自己身邊。
“你真的不認識韓憶這個人嗎？”夏舞不死心地問。
她每次跟他站在一起就會一種非常親密的感覺，似曾相識的親密。這不是幻覺，她就像一塊磁鐵，喜歡在有他的地方。
“不認識。”回答得很快，極不耐煩。
明明知道是這個萬年不變的回答，她還總會問。
原來是猜測他是韓憶所以對他格外上心，但如果Ivan就只是Ivan，她對他到底會產生怎樣的感情？
Ivan淡淡看著這個小女人，心下一陣煩躁，一出遠門第一天就給他惹事，他還氣不打一處來呢，這人倒好，搞得跟自己受了委屈似的。
“等我們回國的時候，你繼續回到馮總身邊做他的小女友吧，我玩夠了。”
他剛抬腳想走，發現衣袂被抓住了。
玩夠了么……她只是他的一個玩具嗎？！
“你不要換掉我好嗎……我沒有經驗，但我已經很努力了。”非常小聲。
Ivan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這是個怎樣的女孩呢？他說不清楚。
她認真的樣子他見過，她努力的樣子他見過，她乖巧的樣子他見過，她冷靜的樣子他見過，她快樂的樣子他見過，她溫柔的樣子他見過，她耐心的樣子他也見過……包括她在網上罵人那個憤怒的模樣他都能想象出。
現在他也心安理得地見到了她此刻苦苦哀求的樣子。
一向毒舌的他居然說不出什么。
他和她很久都沒有別的動作，一個抓著另一個的衣角，另一個默默地站著，雙手自然地垂在褲子兩邊。
“我知道了，我明天回國。”聲音里有些哽咽，說完便松了手。
“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
【次日上午】
“羅大哥，上次你幫我療傷，給我買藥，我真的很感謝你。”夏舞笑著說，“我已經被Ivan辭退，還做了錯事，再多留在這也不好，等你回國了，我單獨請你吃飯。”
“不需要，我做這些都是Ivan吩咐的。”
“Ivan？”突然大腦中閃過小小的喜悅，立刻又被昨晚那段慘不忍睹的對話填滿。
“你是他的貼身助理，他自然不希望你每天一瘸一拐地上班，這樣會很耽誤工作。”
夏舞你這個傻瓜在想什么？你不會以為Ivan僅僅真的是單純關心你吧？如果你不是他的助理，他根本不會管你死活。
“原來是這樣，不過羅大哥，我還是像請你吃頓飯，你不要再拒絕了。”
羅嵩拗不過她，勉強答應，然后開口：“這事你不要怪Ivan，我認識他很多年，他面對鏡頭總是展現他最完美無缺的一面，獲得各大媒體一致好評，但是你的一句話，真是把他害得不淺。”
罪孽深重。
“我想問問，Ivan為什么把你要來做他的助理？他的助理、化妝師、造型師等等向來是由他的經紀公司配好的。”
其實這個問題是繼“他是不是韓憶”以后她最想知道的。
看夏舞沉默不語，羅嵩心下已有了幾分清明，他點點頭，“你腳還沒好，你執意回國，還是找個人來接你吧，明天我會送你去機場。”
既然一切的錯都在她，這樣決定，也沒有關系。
她又搞砸了一件事，可是她現在沒有韓憶了。
夏舞到達C市機場的時候，在茫茫人海中看到楊升升和戴蔭輕。
她有滿肚子的話想對她們說，卻不知道該怎么說，總會顯得矯情。
楊升升眼尖最先看到了她。
“夏舞，這邊。”
“看到了。”
楊升升看著她走過來，歪著頭，“師兄在忙，沒空來接你回國。”
她根本沒有問馮敬好不好……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方便對你說‘歡迎回國’了。”
楊升升這么說著，身邊的戴蔭輕抿著唇。
楊升升在生氣，憑著夏舞對她多年的了解，她一生氣說話就會變得陰陽怪氣。
她其實生氣是有原因的。
當初楊升升反對她去找Ivan，明明知道世上沒那么巧的事情而夏舞還是飛蛾撲火似的，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簡直就是自作自受。
還有一點就是因為這次Ivan的新聞給天秦公司帶來了一定的負面影響，這是整個公司沒想到的，也是馮敬始料未及的，Ivan周圍的工作人員都處事謹慎，所以Ivan從未有過任何負面新聞。
而讓楊升升難以置信的是，這些不必要的麻煩完全是自己的好友夏舞一手造成的
這讓她怎么不氣？
三人一路無言，打了的士，回到了夏舞的公寓。
“腳受傷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吧。”戴蔭輕看著腳上還纏著繃帶的夏舞，準備扶她進臥室。
“夏舞，你在他身邊那么久，發現什么了嗎？”楊升升在背后用聲音叫住她。
她淺淺閉上了眼睛：“沒有。”
“你還覺得他是韓憶嗎？醒醒吧，夏舞。”
隨隨便便就可以被別人替代的人，應該不是心尖的人。
如果是韓憶，他還舍得讓她走嗎？
韓憶可以當著全校人的面前在贏球了之后在籃球場的中心抱著她，然后在她耳畔偷偷說：“夏舞，你又胖了。”
韓憶也可以在花壇邊坐下來，看一眼身邊委屈的她，皺眉道：“發什么呆？靠過來，我肩膀夠寬。”
“我還覺得是。”
明明判若兩人，但是一個人的味道是不會變的，她的感覺從不會騙她。
“你這是執迷不悟，就是在犯傻！放著好好的男人不要，去找那個明星；丟下現成的工作去做個默默無聞的小助理，還把這種事情鬧大了！能不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看不出來他只是在玩弄你嗎？”
“別說了，升升。”戴蔭輕看不下去了張口叫住她。楊升升不知道背對著她的夏舞面容已經變得慘白。
“你最近沒看新聞吧？‘Ivan私信爆粗口侮辱粉絲’這條在熱搜榜居高不下，師兄為這件事鬧得腦袋都大了，發布會要來了，你這樣讓Ivan怎么上場？”
“升升……夠了……”
“夏舞，如果不是朋友我真不說這些話，你自己好好考慮吧。”楊升升嘆了口氣，靠在沙發上，“我希望你能認清周圍的人，誰對你好，誰對你不好你自己掂量著，讓你不要去做Ivan的……”
“楊升升，事情變成這樣，你能不能安靜會？”夏舞驀然轉身，臉上已經滿是淚痕，“我真的很累，我什么都不會做，只會是Ivan拖后腿的累贅，可以了么？我配不上你師兄，更配不上Ivan，我一直都在白日做夢。現在夢醒了，我也被Ivan趕回來了，再也不會和他站在一起了……你們有沒有問過我心里有多難受？”
她這時候想聽的不是閨蜜的指責和抱怨，而是安慰。
只能在這兩位女伴面前得到僅有的安慰。
好無助。
她真的越來越思念他，甚過過去的八年。
韓憶，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啊？
到底，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