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俞琰與蕭娘正往敬賢閣走去，背后跟著丫鬟婆子，并著小廝抬著麂肉。

俞琰臉上帶著笑，走在最前面，步子跨的很大，衣服發出嘩嘩的聲音。

敬賢閣離在院子的西北角，從花廳過去要半柱香時間，因為俞琰走的很快，所以我們也不得不緊隨其后。

敬賢閣是一間獨置的小屋，它是一個類亭的閣間，四面墻里一面留著圓形的門洞，沒有安門，旁邊三面都有一個大窗戶。

一進敬賢閣，便看到已經有丫鬟在里面布置了，燒烤的器具和炭火都已經準備好了。

俞琰興致勃勃地搓著手，他指揮著下人們切肉、倒酒、串肉……

我跟蕭娘坐在了一旁，敬賢閣里本來四周都嵌有長條木凳，漆著紅漆，如今天冷，下人們已經用棉毛毯鋪在了凳子上，我與蕭娘坐下去，便不會覺得冷了。

窗戶都打開了，門洞也大敞著，但是閣間小，也不在風口，里面又鬧騰騰的，我又捧著我的手爐，坐了一陣，也沒覺得冷。

下人們已經把肉都串好了，俞琰就親自動手去燒烤。

蕭娘看到俞琰已經開始了，也趕緊站起來擼著袖子要去幫忙。

于是兩個人一個灑作料，一個放在炭上烤，我坐著看他們，又轉頭去看天，一片白茫茫。

俞琰跟蕭娘說著話，蕭娘嘻嘻哈哈的聲音在閣間里串，我想起翠蕉，不知她現在是否已經到了院子。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我已經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不是一點點，而是一種濃郁的香嘩的一下散在空氣里，我聽見蕭娘“哇”的一聲，她奮力吸了幾口，露出贊賞的神色。

“真是香啊，果然是上好的肉。”俞琰拿起已經烤得金黃的一串，在眼前轉著看。

“來，試一試。”俞琰把那串烤好的遞給我。

我接過來，俞琰笑著看著我，他說：“吃啊，試試好不好吃。”

我笑了笑，看著那根竹簽上串著東珠大小的三塊肉，它們“滋滋”的冒著熱氣，香味只往我鼻子里湊，顏色金黃均勻，上面灑著些細碎的蔥葉。

我正準備往嘴里送的時候。

一個小丫鬟突然闖了進來，帶進一陣冷風。

我的肉串停在面前，閣間里所有人都沒說話了，看著她。

那個小丫鬟有點面生，好像是翠蕉院子里的。

小丫鬟面色煞白，她喘著粗氣，氣吐出來是一團團白霧。

她瞪大著眼睛，對著俞琰喊：“爺！翠蕉姨娘她！她出事了！”

俞琰愣在原地，大家都愣在原地。

“你說什么？”俞琰臉色也白了，他問道。

“翠蕉姨娘摔了一跤，現在肚子痛得厲害！”那個小丫鬟繼續說著。

“娘的！”俞琰罵了一聲，將手里拿著的肉串一把扔掉了，然后對著小丫鬟急匆匆地說：“在哪里？快帶我去！”

小丫鬟也急急忙忙往外走給俞琰帶路，俞琰跟在后面一腳踢翻了那簍燒烤用的炭。

“天哪！”蕭娘看著我喊著，她眉頭深皺，露出驚訝又驚慌的表情。

“我們趕緊去看看吧！這怎么好好的就摔了！”我心里也是又驚又怕，伸手去拉蕭娘。

“好好，快走快走。”蕭娘邊把肉串放下，邊推著我往外走。

“你們把這兒好好收拾一下啊。”我邊往外走邊轉頭交代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見，大家都是呆呆的模樣。

路上蕭娘拉著我跑，我實在趕不上，蕭娘只好走走停停，她急地一邊往前看，一邊跺腳。

我們兩個的丫鬟在后面緊追著，若水一直喊著：“太太們小心些，小心些。”

終于趕到了翠蕉院子里，只見一群人出出進進，屋子里傳來翠蕉的哭嚎聲。

屋子的門虛掩著，蕭娘一把推開門，一股血腥味迎面而來。

我趕緊跟了進去。

只見俞琰坐在榻上，哭喪著臉，翠蕉則在里間床上，哭嚎地厲害。

“將軍。”蕭娘走過去，看看床上的翠蕉，又轉過來溫柔地喊了俞琰一聲。

俞琰沒有抬頭，他啞寫嗓子說：“讓石剛去喊大夫了，怎么現在還不來？”

我走到翠蕉床邊，看見她披頭散發，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水，十分蒼白，正在大聲地喊叫著。

我又看到她身下一片血紅，幾個婆子丫鬟正用熱水給她擦洗著，那些帕子很快就被血染透了。

屋子里全是血腥味。

“這只怕是要生了，先讓能接生的婆子來守著吧，等會大夫來了再說啊。”我用手帕捂了捂鼻子，這股氣味實在讓人有些想吐。

“對，對，我怎么沒想到！”俞琰一拍腦袋，站起來吼著：“來人，來人，把府里能接生的生過孩子的都喊過來！”

他眼里布滿血絲，站在那里，唾沫橫飛地喊著。

馬上就有人帶來了一些婆子來。

那些婆子先給我們請安，俞琰不耐煩地指著翠蕉那邊說：“快過去，快過去，去看看是怎么了！”

蕭娘咬著嘴唇看看我，我走過去把手搭在俞琰肩膀上說：“沒事的，沒事的，摔一跤怕是要早產了，其他不會有事的。”

俞琰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我的手，沒說話，我感覺到他手心里已經出了汗。

我聽到那些婆子在給翠蕉加油鼓氣，應該確實是要生了。

“爺，我們怕是沒有辦法，接生我倒是干過，只是姨娘如今大出血，確實是要生的跡象，可是怎么也生不出來啊。”好一陣子，一個婆子滿手是血地走了過來，彎著腰對俞琰說。

俞琰騰地站起來，他正準備說話，石剛進來了，石剛帶著胡太醫跑了進來。

俞琰一見胡太醫，馬上走過去握著胡太醫手說：“太醫，快，快。”

胡太醫連連答應著，往床邊走去。

俞琰仰頭張望著，我跟蕭娘跟了過去。

婆子們一看胡太醫過去了，趕緊讓路給他。

胡太醫蹲在床前，迎春給他端了個板凳，胡太醫坐在板凳上，端詳著翠蕉。

“太醫啊，救救我啊！”翠蕉只見太醫來了，大聲喊叫起來。

“不要吵！把力氣省下來！”太醫吼了一句，翠蕉立馬不出聲了，一會兒嗚嗚嗚地哭起來。

“難啊，難啊。”胡太醫搖搖頭，然后拿出紙筆寫藥方。

“這是助產的藥，大出血，難，趕快去熬藥，要濃濃的！”胡太醫快速寫完把藥方遞給迎春。

迎春趕緊把藥方交給石剛。

“快點啊，快點啊！”俞琰咬牙切齒地說。

“胎兒太大了，怎么就突然摔了！”胡太醫摘下帽子，擦著汗說。

我想我們在這里有點礙事，就扯著蕭娘走到俞琰旁邊。

“沒事的，要相信胡太醫。沒事的。”我安慰著蕭娘也安慰著俞琰。

蕭娘點點頭，俞琰把手撐在頭上，擋住了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