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溫爺爺差何管家找過我一次，說是明日要帶我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晚會，所以給我定制了一件禮服，讓何管家帶給我。我打開一看，是一襲湖藍色的簡單魚尾裙，沒有太多的裝飾設計，但是簡單中透著高貴，是一件低調又不失貴氣的裙子。

我拿過裙子，問了一句：“什么重要的晚會，我應該可以不去吧，我還沒去過那樣的場合。”

何管家回道：“蘇小姐無用擔心，是因為溫老爺子覺得應該要商界政界的一些好友認識認識蘇小姐，畢竟以后溫家都會是蘇小姐的后盾，也要熟悉熟悉臉，走一下流程的。這次晚會是給祁家的小兒子舉辦的平安會，祁家有兩兄弟，但是很是偏愛這個小兒子，他之前去冒險消失了小半月才找回來的，身體不好還在家躺了兩天，這不剛好了，這祁家就給他辦上了平安會嘛，老爺子說了，就當去玩玩，不打緊的。”

我了悟，蓋上手里的禮服盒子，說：“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去的。還有替我謝謝溫爺爺，挑的禮服很好看，我很喜歡。”

何管家一哂，糾正：“禮服是小澤挑選的。”說完臉上帶著一股尷尬的神情一閃而過，被我捕捉到了，頓時抓住，問：“那個溫澤是不是說了我什么，說實話，不許騙人。”

何管家為難似的，臉上卻現出一絲紅光，帶著笑意，明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他說：“小澤說‘爺爺不給我選擇女伴的權利，那我選條看得順眼的裙子還是可以的吧。畢竟不想看到人，我還可以看裙子啊。’”

我握拳，這溫澤嘴巴毒得跟蛇一樣，不對，蛇多可愛，看那條小綠蛇變善良之后多可愛，這個，哼，討厭的魚。

何管家看到我猙獰的表情，趕緊補救：“不過小澤只是很喜歡開玩笑，人還是很善良的，蘇小姐請不要生氣。還有與禮服相配的首飾，小澤跟珠寶公司說好了，應該明天晚會之前可以拿回來，到時再搭上就行了。”

我揮揮手，將禮服盒子隨手丟在床上，說到：“嗯嗯，知道了。”

何管家恭敬彎彎身子，退了出去。

窗外一只小喜鵲徘徊在半空，偶爾停住，眼睛骨碌碌地，像在尋找什么東西的樣子。

我看了一眼，便走至窗前，伸出手，接住了累的呼哧呼哧的小喜鵲。

“小家伙，干嘛呢，這么吃力。”我調笑道。

小喜鵲拼命撲哧著它瘦小的翅膀，表示它的著急。它有些喘，斷斷續續地說：“巷口的小花貓跟我說，說一個小女孩快被打死了，可是它不知道怎么通知你，就要我們來傳播消息。我們去你住的地方也沒找到你，費了好些勁才知道你搬到這里來了。”

我一拍腦門，心里也急了，我怎么把小雨忘記了。

于是我趕緊換了一身比較休閑的衣服想要出門。這些天在溫家，他們給我準備的都是一些淑女才會穿的裙子，雖然好看，但是局限很多。不過還好，他們把我帶過來的那天，我穿的還是比較休閑的，盡管被雨水淋了個透徹，但是他們并沒有幫我丟掉，只是洗好了放起來。

經過大廳的時候，溫爺爺正和溫澤聊著天喝茶，我對溫爺爺點點頭，就直接朝門口奔去。

溫爺爺卻叫住我：“璃茉，你身體還沒好呢，怎么這么急，要去哪里？”

我來不及解釋，說了一句：“溫爺爺，我有事情出去一趟，待會辦完事情會回來的，不用擔心。”

說完不顧溫爺爺在身后喊我的聲音，帶著小喜鵲就跑出了大門。

還沒出封鎖的大鐵門時，溫澤追了過來。

他板著臉，有些不滿意地看著我：“爺爺擔心你的身體，不放心你外出。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等今晚過去了不好嗎？”

我認真地看著他，搖頭，說：“人命關天。”

他冷笑：“什么人的命，晚一天都不行？”

我突然想起汪婆婆，內心有些哀傷，輕聲回他：“有些時候，晚半刻，就是永隔，而這晚了的半刻，就算你想修補，也明白用盡余生都無法彌補。”

他的眼神有一絲顫動，盯著我，最后說：“那我陪著你過去，你現在不穩定，爺爺不會讓你一個人就這么出去的，我陪著他會稍微放心一點。”

我狐疑地瞅他一眼：這人有這么好心。

溫澤不耐地看向我，臉上有一絲悔意，硬邦邦地說：“你在這等我，我去取車，現在大白天你別現出尾巴什么的，人多嘴雜，開車最方便。”

我點頭應允，待溫澤去取車的時候，我便要小喜鵲先去跟花貓報信，要花貓在巷口等我，我會去接它。小喜鵲拍拍翅膀很爽快地答應了，便馬上飛走了。

坐在車上，溫澤問我：“現在去哪兒？”

我：“去梅花街的一口巷子，我們先去接一只貓。”

溫澤皺眉，疑問：“貓？”

我催促他，很著急：“是啦是啦，你沒聽錯，快出發吧。”

還好當天并不塞車，車子很通暢地在十分鐘內就到了目的地，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等著的花貓，那只臟兮兮的花貓正踩在一塊比它還臟的紙板上面，頭以四十五度的角度對著天空，傲嬌的神情活靈活現。我現在可沒時間去評論它的造型，只一把抱住了那只鼻子快翹上天的花貓，坐在了副駕駛。

“好了，現在貓貓大人指路吧，你不是跟小喜鵲說人命關天嗎？你快點帶我們去找小雨吧，你應該記住了她的家對吧。”我安撫懷中的小花貓。

“你不守信用，沒有按時來，我也沒聞到你身上有罐頭的味道。”小花貓控訴。

我趕緊舉手保證：“我這次是真的忘記了，下次我給你買一大箱，好嗎，你放心我不會騙你的，你看這個開車的人，這個車就是他的，他很有錢的，他的錢都是我的，你不用擔心。”

小花貓偷偷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溫澤，神情滿意了許多：“那好吧。”

溫澤看我跟一只貓說了這么多話，有些好奇：“你可以跟這只貓說話？”

我點頭，“對啊，很奇怪嗎？”

溫澤的神情很是奇怪，像是在問：這，不奇怪？

回過神，溫澤收回目光，又對上這只貓：“說吧怎么走。”

自然溫澤是聽不懂貓語的，我只好充當了貓貓翻譯機，做起了路線指揮。

“前面直走就行，然后路口右拐。”

“這條路一直走到盡頭，開到樟樹那里。”

“左走，然后看到那個墻，翻過，喂，小花貓，我們這是車，不是你，不能翻墻。”

“好，那掉頭，掉頭回去重新走，看到拐彎處就拐過去。”

“哎哎哎，不是那里，小貓說不是那里。”

“刺啦。”溫澤慍怒，將車停在路邊。他握緊方向盤，對我和花貓怒目而視，小貓哆嗦地縮縮身子，朝我懷里又緊了幾分，表情有些心虛，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面對家長一樣。

“你們會不會指路，不會就直接告訴我地址，我自己找。”

我也有些心虛，推了推裝死的小貓，戳戳它的肚皮：“喂，問你地址呢。”

小花貓喵喵幾聲，將地址說了出來。

我復述：“它說梅花街德福路71號夢麗花園五樓，正對著柳樹的那一戶。”

溫澤將地址輸入手機，馬上就有真人語言導航了。

半小時左右我們到了夢麗花園。

這里的安保并不嚴，連保安都沒看到，我們就順利進了小區，小貓利落地爬上柳樹，跟我說：“這里可以看到他們一家的，很清楚的，小女孩現在被鎖在房間里面了，里面黑乎乎的，我看不清了，門窗都鎖死了。”

我也想爬上樹仔細看看，可是這大白天的，除非現出尾巴爬上去，否則單憑我自己是根本上不了這棵樹的。

我拉住溫澤上樓，問過小貓知道小雨家的門牌號是502，我怕稍有延誤就會發生跟汪婆婆一樣的事情，如果我早點到，如果我能早點到的話，說不定可以改變結局的。我呆在電梯里面，手不停地按著按鈕，快一點，再快一點啊。

溫澤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正色道：“你怎么了？能不能別這么狂躁？”

我看了他一眼，我的眼睛一定是紅的，因為我感覺到了痛意。

我沒有理他，甩開肩膀，找到門號就用用力拍著那扇脆弱的小鐵門。

“嘭嘭嘭！”

溫澤一定是以為我瘋了，其實他不知道我是想起了我最愛的汪婆婆，想起了婆婆在的日子我的開心無憂，而婆婆走了，我將傷心藏在心里，無法釋懷。

“誰啊？”不耐煩的聲音從門里面傳來，接著開了一小片，鐵門仍然是鎖死的。

小雨奶奶隔著門狐疑地打量了我們一下，奇怪地問：“你們是誰啊，找哪位，是不是敲錯門了？”

我沖向前還沒來得及說話，溫澤一下拉住了我，對著有些搞不清狀況的老人說：“是這樣的，我們是小雨學校的老師，小雨好些天沒能來學校，學校很擔心，就派我們來做個家訪，了解了解情況。”

老人又仔細上上下下打量我們，說：“看這位姑娘兇神惡煞一樣，我還以為你們要打人呢，原來是學校老師啊。家訪就不用做了，是這樣，我們家小雨不準備上學了，學校也不會去了，你們走吧。”

看到老人就要關門，溫澤趕緊阻止：“奶奶，等一下，如果退學的話，你們家出的學費我也要退給你們的啊。”

老人果然停住了關門的動作探出半個頭，臉上寫著懷疑：“退學的話你們學校還退學費？”

溫澤點頭，游說道：“當然了，我們學校一向不亂收費，你看學生都走了，這學也沒上完，這剩下的錢我們肯定是要退的，但是呢，你得讓我們做一個小小的家訪，了解一下學生退學的原因，助于我們以后做出改進嘛。”

老人點頭：“嗯，你們這說的倒是在理。”

我看老人的態度放軟了，便有些急，問：“那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老人不滿地看了我一眼：“你們學校的女老師都是這么沒有禮貌的嗎，還長得一副很兇的樣子。”

溫澤倒是反應快，馬上就解釋道：“這位女老師最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情緒不太好，奶奶您理解一下。”

看我還有些兇，溫澤拽了拽我的手臂，我知道這是暗示我不要太情緒化。我明白他的好意，所以向老人慢慢擠出一個微笑，“老奶奶，對不起。”

老奶奶這才滿意地點了下頭，打開了門，說：“那你們先進來坐一會吧。”

她一開門，我就沖了進去。

這里屋子很簡單，一眼就能看到所有的分布。我們進來的地方是客廳，客廳的左邊是一個小小的廚房，右邊分割出兩個房間，正好相對著，兩間房門都是緊緊閉著，從門下的縫隙往里看，一絲光影也看不到。可是現在是大白天，不可能沒有光得，很顯然這兩間房都有能完全避光的用具，且用上了這個用具。

小雨肯定是在這兩個房間的其中之一，但是是哪一個呢，我走到離我較近得房門站定，手握上了門把手，就等扭開它了、、、、、、

“哎哎哎，我說這位女老師，你進來了就坐在客廳得沙發上就好，你怎么能不經主人允許就亂碰人家的東西呢。”老人拉住我的手，臉上閃過慌亂。

我甩開她的手，怒斥：“如果沒有什么見不得的人事情，怎么就不能給人看了？”

老人也生氣了：“這是我家，你們這樣是犯法的。”

“那就犯法吧，總比你冷血無情，殘害親人的好。”

我握住門把手，老人卻沖過來死死抓住，滿臉怒色：“你有什么資格在我的家里對我說教，而且你一個晚輩，對大人有沒有禮貌，趕緊放手，然后出去，我可以不追究。”

我冷笑一聲：“哼，你不追究，我還追究呢。讓開。”

說著我就用力去掰那個房門，結果根本打不開，肯定是被鎖死了。我也管不了許多，用力踢了下去。

“嘭嘭，咔擦！”門體都被我踹壞了。

房間里面通黑的，我一時眼睛還有點晃，沒看清。等晃過神，才看到小女孩正跪坐在地上，一條幽綠的小蛇，嘴里正呼出綠色的氣息，罩在小女孩的臉上。小雨的臉上已經滿是冷汗，可能是注意到門口的光亮，她回過頭看了一眼，眼神不像五天前的樣子，多了一分斂色和探究。只一眨眼間，又變回了那個在梅花街哭得喘不上氣的小女孩，小小的一個，蹲在那里，臉上的淚與惶恐，都能讓人激起一種憐愛的欲望。

我抱起小雨遞給溫澤，然后惡狠狠地擰起小綠蛇，笑得口不對心：“又是你啊，老熟人，你怎么就不學學好，整天就知道欺負小姑娘，你作為蛇的尊嚴呢，是不是跟著你那流干凈蛇血的身體一起被大自然風化了？”

小綠蛇扭著身子想要掙脫，滿臉都是討好：“我可沒有欺負誰，你別因為之前的成見就隨便冤枉我。”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不爽地加大了手里的力氣：“別說我不講道理，給你一個機會自己解釋一下剛剛我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畫面，你自己說說。”

小綠蛇偷偷看了一眼趴在溫澤肩膀上的小雨，小小的獸瞳里面透著糾結和復雜。

溫澤看了一眼我們，將小雨放在地上，默默走上前，將厚重的窗簾拉開了，一下子太陽跑了進來，視線也清晰了起來。小雨卻一下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樣，發出一聲慘叫，身上有一層薄薄的像是煙灰一般的東西慢慢滲出來。

小綠蛇趁我疏忽掙脫我的桎梏，飛至半空，對著小女孩渡氣，還一邊對還立在窗邊的溫澤說：“趕緊關窗，她的生命在散去，不能見光。”

我跑著向前，關好了窗戶，看著小綠蛇，心里有萬千疑慮。

溫澤將小雨遞給我，看著暈厥過去的小雨，有些躊躇地開口：“你有沒有給過這小孩什么鮫人的東西？”

我無語地看向他：“我和你們鮫人很熟嗎，哪有你們的什么東西，還送給別人，你是突然哪里來的這么蠢的問題。”

小綠蛇已經停下動作，看著小女孩，說：“這樣就算完成了，她沒事了。”

溫澤想對我說什么，可我此刻更好奇小雨的狀況，于是便看向小綠蛇，問：“怎么回事，剛剛小雨是怎么了？”

小綠蛇眼神有些躲閃，但還是耿著頭說：“那個，她沒事不就行了。”

“沒事？”我威脅地看著這只不肯說實話的小綠蛇，恨不得抓在手里扭扭扭，把它的小身板擰成麻花，看他還敢這么得瑟嘛。

小綠蛇瞟了一眼我，打了一個寒顫，默默地又離我遠了許多。

溫澤沉思了一會，有些了悟地開口：“你是幽冥蛇吧，你的這個種族我聽說過，名聲特別不好，但是現在看來你倒是一個意外，你剛剛是在跟她做交易嗎？”

小綠蛇有些僵硬，卻還是一副沉著的樣子，搖頭：“我不知道，你們可別亂猜。”

溫澤倏忽一笑，發出一抹篤定的笑：“那么，便是對了。”

小綠蛇對上溫澤的目光，一時頓在那里，整個身子呈現躲避的姿態。

“嚶、、、、、、”

此時小雨悠悠轉醒，臉上一副困惑和迷茫地看著我們。

“怎么了，大家沒事吧。”

溫澤看著小雨，那眼神很奇怪，眼睛眨都不眨，小雨不自然地躲閃。我拍了一下他，告誡：“別用那種眼神看著小雨，她現在身體不好，再又被你嚇到了。”

溫澤收回目光，卻面無表情送了我兩個字：“蠢貨。”便無視我站在了一邊。

這家伙居然罵我，不行，這里還有小朋友，我不能發火，我得控制自己的情緒。

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我綻出一個絕對溫和友好的笑容，對著小雨說：“你知道我是來接你的吧？”

小雨甜甜地笑了：“我知道，媽媽在走之前說會有一個漂亮姐姐來帶我走。”說完，又開始流淚，“可是，姐姐你來的好晚，小雨好痛好餓，一直在等姐姐來，一直都沒等到。”

我不禁又開始自責，自責自己沒有早點將小雨接走。

我抱著小雨，說：“小雨不要難過，以后姐姐不會這樣了，這次是疏忽了。”

“真的嗎？”小雨的眼睛里還掛著兩泡淚，晶瑩閃爍。

我點頭。

小雨笑了，眼睛里有一絲光，帶著興奮。

小雨奶奶此刻跳了出來，氣憤地攔住我們：“你們沒資格帶走我的孫女，你們這是拐賣，我要告你們，我才是小雨的監護人。”

我看到這老人的這種姿態，上前一步想跟她講講道理。小雨卻走向前，小小的臉上都是小心翼翼。她說：“我來跟奶奶說吧，她會聽我的話的。”

然后她牽起老人的手，在離我較遠的一個角落，只看到她附在老人的耳邊說了一些什么，老人的臉色一下青一下紅一下白的。

旁邊的溫澤微微放開雙手，雙眼微閉，一股淡藍的氣息游走，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到數到十的功夫，小雨便蹦蹦跳著到了我們身旁，身后跟著一臉吶吶的奶奶。

“好了，我可以跟你們走了，奶奶說以后再也不會干涉我了，放心吧。”小雨笑著握住我的手。

雖然很好奇小雨是怎么搞定了那一看就很難搞定的老人，但是這畢竟是小雨的家事，我便不再過問，也開心地牽起了她的手。倒是溫澤看向小雨的眼神我總覺得別有深意，并算不上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