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夜隨便買了張票，就準備上車……去哪里并不重要，只要能寫書就行。

這玩意說是書，實際上也就是一堆白紙裁訂成的本子，他沒那么多錢去買真的白書，都是平日里一張一張從那些典籍里撕下來的。

為此被觀里的大人從小打到大，倒也挨得不冤。

他們老說，世上除了鬼，還有妖物，什么花精鳥妖，個個講的栩栩如生，可誰都沒見過。

趙一夜認為，這就是因為道觀里人太少了，就算有妖怪，也不會去那種破地方，所以他準備去大城市找找，說不定還真能見到傳說中成精的妖怪。

到時候也把他們寫進書里，說不定還能聽那些東西講講過去的事情。

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這車上沒多少人，后排還有個直接橫躺著的老哥，一個人占了一整排位置。

這時，窗外陰涼處的一對夫妻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對夫妻直挺挺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直勾勾盯著他的方向。

那天晚上無處可去，正好碰到這對鬼夫妻，還在他們的幫助下救下小周，之后趙一夜就再沒見過這二人。

如果不是他們強行突破束縛，找到趙一夜這個半吊子道士，小周早被他那個變成鬼的表哥煮成一鍋肉湯……

可憐他們兩個被殺之后，尸體也被做成了餃子餡，如今兇手落網，終于解脫，不用被束縛在那間房子里。

二人表情冰冷，變成鬼已經有一段時間，人性漸漸消失，卻還能主動尋求幫助救人，生前應該是很善良的人吧。

夫妻二人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僵硬的嘴角似乎有些上揚，沒等他仔細看，消失在來往人群中。

趙一夜心里覺得奇怪，拿出那本破破爛爛的書看了看，沒有任何變化。上面的壓線是自己親手縫的，歪歪扭扭。

不過……封面上那三個狗爬的字似乎變好看了……一點？

三個大字“一夜書”，是他本人一筆一劃寫上去的，筆是問村子里的人借的，當時有段時間沒寫過字，還思考了很久怎么寫。

書里現在只有兩個故事，一個是小周的，一個是前面留出來的空白，用來寫自己的故事。

他沒看過幾本小說，看著路邊的那些小說，作者都寫一段自己的故事上去，看上去十分高大上，便學著人家，寫了個開頭就再下不去筆。

只能留下幾頁空白，待日后功成名就，飛升之時，再來補全。

翻開看了看，書里的字倒還真是變化很大，起碼普通人已經能認得了。

趙一夜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別人說這是鬼故事，字都認不得，當然是鬼才能看懂的故事。

這下，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定價一百了吧，誰讓他們都想看書里是什么內容，纏著自己問，不收點錢可說不過去。

書的邊角也變得整齊了一點，乍一看還真有那么幾分樣子。

那些道長雖然將他養大，卻不肯收他做徒弟，聽說是老道長不讓，還下了禁令，不許提這件事。

這讓趙一夜徹底沒了在道觀里混飯吃的可能性，只能出來闖蕩，臨走的時候，那幾個中年的，還頗為不舍。

畢竟從小把他玩……啊不，養到大，這下要分離，還有些傷感。

汽車發動，售票員吼了一嗓子問還有沒有人去廁所，也不等回答，就叫司機開車。

晃晃悠悠的，連趙一夜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看著車票上寫著是襲元，聽著就像個大城市。

……

還沒進入夢鄉，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趙一夜一個激靈清醒，回頭一看，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你是……趙一夜？”他問的很遲疑，看來是自己也不確定。

趙一夜從記憶中努力搜尋了一下，想起了此人的身份。其實他挺沒文化的，上了大學跟沒上一樣，還不如別人上過高中的。

這位是他在大學認識的朋友，他沒幾個朋友，基本上都能記得。

林文虎家境挺不錯的，為人比較友善，趙一夜沒有和誰關系特別好，但林文虎屬于那種見面就會主動打招呼的人，在學校非常受歡迎。

一年多不見，這家伙已經儼然變成了一個“成年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帶個黑框眼鏡，典型的成功人士裝扮。

回頭再看看自己，一身洗得發黃的白色運動服，一個破布包，這就是全部家當。

能再次見到同學還是很值得開心，“好久不見……”他笑著回應了林文虎，林文虎臉上立馬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這一下倒是破功了，笑起來還和上學時一模一樣。

林文虎的眼下有濃重的烏青色，應該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好好休息，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憔悴，嘴唇已經干到起皮。

“你這是怎么了？”趙一夜關切的問道。

林文虎皺起眉頭，表情變得有些凝重，“阿夜，我上學時聽他們說，你是在道觀長大的，是真的嗎？”

趙一夜點點頭，“算是吧，你遇到什么事兒了嗎？”

像他這種半桶水的水平，最多驅趕一下普通鬼魂，惡鬼那是碰都不敢碰的。

本來不該這樣自大，但林文虎在上學的時候對自己相當友善，比起其他人來說，算是很好的朋友。

林文虎畏懼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水，這就是一瓶普通的礦泉水，市面上隨處可見的兩塊錢一瓶。

“你能看到里面有什么東西嗎？”他拿起水，在趙一夜面前晃了晃。

水很清澈，已經開過瓶，一口都沒喝，趙一夜看不出來這有什么奇怪的，只能搖頭，帶著疑惑的目光詢問。

林文虎揉了揉眼睛，眼神晦暗無光，滿臉寫著痛苦。

“事情是這樣的……”

……

林文虎其人，雖然說不上剛正不阿，但也勉強算是個好人，繼承家業后兢兢業業，沒出過什么大錯，日子過的還不錯。

他是做排污系統生意的，為國外一家廠商做代理，這些年業內口碑非常不錯，大一點的生意他都要親自到場監督。

可就在前幾天，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是在水庫里安裝的系統出了問題，叫人過去維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