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青城，穿平原，有幾座山高聳入云，山脈連綿起伏，草木茂盛，望不見首尾，怪石嶙峋，極為陡峻。
夜里剛下過雨，山里的空氣格外清新。
兩個身影沉默的在深山里走走停停，莫問連根拔起整株藥草，放到鼻尖仔細辨認著。
三步開外的衛風見她開始抖落藥草根部的泥土，主動接過來細細清理干凈覆著的泥土后，才放進藥簍。
兩人沒說一句話，卻配合的極為默契。
偶爾莫問遇到一些少見的藥草，會問衛風藥草的形狀顏色，或者遇到危險路段，衛風會在必要時刻提醒莫問一兩句。
日頭漸漸升到正空，藥簍也幾近裝滿。
莫問揉揉發酸的腰，道：“我們回去吧。”
“是。”
衛風應著的同時，腳下大步一邁，錯身走到她的另一邊，替她認路。
知道莫問走路全靠耳朵，衛風一路都保持著沉默，但他每走一步，都會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音，跟在身后的莫問很輕松的就辨認出了方向。
莫問并沒有去離魄指定的地方，而是帶著衛風在四姑娘山附近幾個山頭，找尋一直想要又尋不到的草藥。
莫問坐在小溝邊的一塊大石上，小心地洗著手上的泥，兩人在這山里待了不知多少天，終于搜羅了一些對李瑾瑜有助益的罕見藥草，莫問淡漠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笑意。
“我們在這山里待了多久了？”
“大半個月了。”
莫問有些驚詫，“這么久了？”
“嗯。”
“不知離魄如何了……”
提到離魄，兩個人都沉默地望向眼前清澈的水面。
“暗夜閣在何處？”
衛風聞言一愣，一邊思索著她問著是想干嘛，一邊回答道：“暗夜閣在漢中，北倚秦嶺、南屏巴山。”
沉吟片刻，莫問緩緩道：“后日，我們啟程去蜀都吧。”
衛風皺眉想了好一會，才道：“好。”
衛風被風吹醒，已是半夜。
頭上的弦月散發出幽冷泛白的光，巖石踏上空空如也。
衛風起身四下張望，瞥見洞外一團黑影，卻是莫問蹲在地上，悄無聲息的在擺弄什么。
夜色冷清，樹影婆娑，將那廋小的身影越發襯托得孤寂蕭索。
莫問正整理著白日搜羅來的藥草些，她的動作小心仔細。
衛風雖然不知道那些藥草的用途功效，卻也從她的動作看出，那些藥草十分珍貴。
“這些藥草……”
忽然出現的聲音嚇得莫問“啊”的一聲，驚叫著跌坐到地上。
衛風滿含歉意地扶起她，“別怕，是我，衛風。”
“……”莫問拍了拍胸脯，緩了緩，驚魂未定地道：“我，我，知道。就，就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要我幫忙嗎？”
“不用。”
“外面風大，進去弄吧。”
經他一說，莫問才驚覺后背起了一層冷汗，山風吹來，渾身一片寒意。
“嗯。”
“你先進去，我來搬藥材。”
“多謝。”莫問沒有和他客氣，道完謝，就率先往山洞走去。
這洞里住了差不多十天，莫問早熟悉了方位，她走在前面，從步伐背影看去半點看不出她有眼疾。
衛風擰著藥兜跟在她身后，“這些藥對你的毒有幫助嗎？”
“沒有。”
衛風抬起的腳略微在空中停頓了一下，很快又放下腳步。
“……那你如此費心……”
莫問明白他那些沒有出口的話是什么意思，秀雅的眉微微一沉。
“……有一個人，天生不足，生來被斷言活不過十歲，后經一高人救治，卻也說活不過二十，我曾向他要了兩年時間……”
未盡的話語，透出一種無奈，一種不甘，一種反抗……
衛風望著前面那道背影，感慨萬千。
洞外夜風陣陣，卷得衣袍颯颯飄動，黑眸借著暗淡的月光掠過莫問，只見她低垂著頭，微抿著唇角，似在努力回憶著什么。衛風稍稍向旁邊挪動了下身體，不動聲色的替她化去哪些寒意。
◇◇◇◇
莫問衛風二人行至蜀中，已是九月底了。
不知為何入城的人口眾多，馬車速度越行越慢，到后面跟上隊伍，更是停了下來！
“到了？”
“到了。”
“為何如此吵鬧？”
衛風勒停馬車，下馬詢問了旁人和守城門的官差，才回來稟告緣由。
原來，是行跡飄忽不定的“素手醫仙”要來泰安鎮了，可泰安鎮地小，幾條街因盡行管制，日不得過車馬，夜不得行人。是以這鄰邊的蜀也跟著成了人滿為患的搶手之地。
排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莫問才進得城。
因不知離魄的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莫問怕引來麻煩，不敢盲目上李府，只得和衛風找了家客棧住下。
不料剛進客棧，就聽一眾人正在談論那“素手醫仙”。
“……兩年前，蜀地疸病肆虐，一名不見經傳的女子僅用春三月的茵陳蒿嫩葉，救治了上千病人，得‘素手醫仙’之名。”
“這么厲害？僅憑一人之力救了上千人？”
見有人懷疑，當中不少受過醫仙救治的人，立刻開始為她證言。
“那時我一家五口，都中了疸病，幸虧醫仙姑娘妙手回春！”說著那人還雙手合十對著空中拜了一拜。
“是啊，要不是她，我兒子老娘就撒手人寰了……”
“……”
“僅用春三月的茵陳蒿嫩葉，她就此就揚名天下了？”
“沒有……”最先說話的那人忽然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同年正是此月，蜀中前任陳太守胃氣滯阻，本非疑難雜病，不知為何竟突肺咳不止，心煩而不得安臥，遍請各地多少大夫都不見有所好轉啊……”
“后來呢？”
“后經‘素手醫仙’施診，才知曉因醫針未及胃管，誤中肝臟導致。你們猜，結果如何？”
剛問話之人見他看向自己，不禁猜測道：“醫仙救好了？”
另一知情人忽然激動地站起身，搖頭道：“并沒有！因耽擱了時辰，醫仙姑娘預言太守活不過一日，當場就被扭送進了大牢！”
“啊？那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