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的夜晚來得很快,九點多鐘,四周十分安靜,楚雁秋躺在床上,感受著徐徐的涼風,內(nèi)心一片祥和安寧。
一夜好眠,她在雞鳴狗叫之中睜開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鄉(xiāng)村新鮮的空氣,她掀開被子下了床。
客廳里靜悄悄的,楚雁秋叫了兩聲,沒有聽到人回答,她轉(zhuǎn)回了廚房,飯鍋里熱著一碗白粥和幾樣小菜,味道雖然有些怪異,但她還是吃得干干凈凈,順便還把碗筷清洗放好。
她走了出去,此時已經(jīng)過了早飯時間,男人們忙活去了,三三兩兩的婦女聚在一起八卦閑談,說說東家長西家短,這就是她們的日常生活,楚雁秋以前對她們這種行為表示厭惡,可現(xiàn)在聽來卻覺得有些親切。
城市的生活忙忙碌碌,每個人都像上了發(fā)條的布偶一樣,就連早餐都是在路上匆匆解決,完全沒有農(nóng)村的悠閑自在。
她慢慢地踱步到桂少亭家里,門窗緊閉,她有些疑惑,走上前去敲敲門,沒有聽到回應,側(cè)耳細聽,并沒有聲音傳來。
“他們一家出門去了!”有人路過說。
“去哪兒了?”楚雁秋問。
“不知道!”那人又補充了一句:“已經(jīng)出去好幾天了?!?/p>
楚雁秋又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后慢慢地向小河邊走去。
扒開一大片茂密的蒲葦,清澈見底的小河就出現(xiàn)在眼前,和一年前并沒有什么不同,岸邊怪石林立,楚雁秋爬上了一塊石頭,脫掉鞋襪,將腳放進水里。
突然傳來了“噗通”一聲,楚雁秋被嚇了一跳,身子一歪,從石頭上摔了下來,雖然為沒有成為落湯雞感到慶幸,但是腳踝處傳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不由得瞪向發(fā)出聲音的人。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沒事吧?”少年有些局促地說,他只是舊地重游,一時手癢打了一下水漂,結(jié)果誰知道嚇到人了,對方似乎還嚇得不輕。
“你突然從石頭上跳下來看看有沒有事!”楚雁秋沒好氣地說。
“我不是故意的。”少年解釋完又問:“你的腳沒事吧?”
“托你的福,還沒瘸呢!”楚雁秋彎腰揉揉腳踝,還好,并沒有紅腫,說明不是很嚴重。
“我看看!”少年上前兩步,來到她身邊,可是她的腳踝被蓋住,自己又不能伸手掀開查看,于是有些尷尬地站在那里。
“哼!”楚雁秋沒有理會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就從他身邊有過。
“誒!”突然,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細細地打量了她幾眼,問:“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你有毛病啊,快放手!”楚雁秋用力甩開了他的手:“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我不認識你!”
“可是我怎么覺得你這么臉熟啊!”少年皺著眉頭思索片刻,可是又得不出一個答案。
“神經(jīng)病!”楚雁秋小聲嘟囔了一句,顧不上腳疼快步離開。
少年摸摸后腦勺,疑惑地自言自語:“難道真是認錯了?可是真的好臉熟啊,怎么就是想不起來呢!”
楚雁秋回到家的時候,就看到爺爺在坐在樹蔭下打盹,奶奶在旁邊剝豆子,她也搬了一條小凳子在旁邊坐下幫忙摘菜。
“這些活不用你做,去玩去吧!”張桂蘭阻止道。
“奶奶,今天中午我做飯給你吃吧!”楚雁秋說。
“你會做飯?”張桂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不是怕油怕火,都不肯靠近灶臺一步嗎?”
“我現(xiàn)在長大了嘛,自然就會啦!”楚雁秋回答。
“不用不用,你這么小哪里要你做飯,看電視去吧?!睆埞鹛m搖頭又道:“奶奶給你買了枇杷和楊梅,放在桌子上。”
“奶奶!”楚雁秋抱著她的手臂撒嬌:“我做得飯菜可好吃了,中午讓我做飯嘛!”
“不行!你這么細皮嫩肉的,要是被油燙到了可不得了。”張桂蘭還是不同意。
“奶奶,你相信我嘛!我會很小心的?!背闱飺u晃著她說。
“好吧好吧!”張桂蘭無奈,只好點頭答應了。
“奶奶真好!”楚雁秋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楚雁秋興致勃勃地端著菜走進廚房,準備大顯身手。
張桂蘭不放心地跟了進來,一再地叮囑。
“奶奶,你就放心吧,相信我,你去陪爺爺吧,這里交給我就可以了?!背闱镎f。
張桂蘭有些擔憂,但是楚建興在外面叫她,所以她只好又囑咐了幾句之后就走了出去。
一個多小時以后,四菜一湯擺在了桌子上,散發(fā)著熱氣和香味。
張桂蘭有些不可思議地問:“秋兒,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是??!”楚雁秋笑著說:“奶奶快嘗嘗我的手藝怎么樣?”
張桂蘭夾起一筷子,還沒品得出味道,就連連點頭,直夸好吃,而后又皺起眉頭:“秋兒,你在家是不是要經(jīng)常做飯啊?”
“媽媽工作很忙,有時候就拿錢讓我和妹妹出去吃飯,可是我們都不喜歡吃,所以我就學著自己做飯了,一般的家常小菜我都會做呢!”楚雁秋說。
“你受苦了。”張桂蘭摸摸著她的小臉說:“以前肉嘟嘟的,現(xiàn)在都瘦成竹竿了。”
“那是因為我長高了嘛!”楚雁秋笑嘻嘻地說。
“都怪你媽沒有把你照顧好!”張桂蘭氣呼呼地說。
楚雁秋笑笑,沒有辯駁,只是一個勁地往她碗里夾菜,她知道,奶奶一直和媽媽不對付,所以她不會在任何一個人面前說對方的不好,一個是給了她生命的母親,一個是扶養(yǎng)她長大的奶奶,兩個人對她來說同樣重要,不可缺少。
“吃……吃……”突然,楚建興指著面前的一盤菜叫道,握住面前的筷子就往肉里戳去,結(jié)果濺了一身的湯汁。
楚雁秋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擰了一條毛巾給他擦拭手和臉,柔聲道:“爺爺,別著急,我喂你吃?!?/p>
“你去吃飯,我來就好!”張桂蘭阻攔道。
“以前都是你們喂飯給我吃,現(xiàn)在我長大了,就由我來照顧你們。”楚雁秋一本正經(jīng)地說。
“你才十四歲,哪里就大了!”張桂蘭說。
“今天就讓我喂爺爺嘛!”楚雁秋撒嬌。
“還撒嬌,不是說自己長大了嘛!”張桂蘭笑著說。
“在奶奶面前,秋兒永遠是小孩子?!背闱镎f:“但是我希望自己能為你們做點力所能及的事,這樣我會很開心?!?/p>
“好孩子!奶奶沒有白疼你?!睆埞鹛m摸摸她的頭,人老之后,會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無力感和自卑感,害怕給別人添麻煩,害怕從別人眼里看到嫌棄和厭惡,所以楚文彬提出接他們?nèi)コ鞘猩畹臅r候,他們拒絕了,現(xiàn)在聽到楚雁秋說出這么暖心的話語,心里無比欣慰。
“爺爺奶奶一定要長命百歲哦,等我以后能賺錢了就天天給你們買好吃的,天天帶你們?nèi)ネ??!背闱镎f。
“等那時候奶奶的牙齒可能都掉光了,腿腳也不利索了?!睆埞鹛m說。
“那我就讓醫(yī)生給你裝假牙,然后推著你滿世界游玩。”楚雁秋滿不在乎地說。
“你有這份孝心就好了?!睆埞鹛m說。
一晃一個月時間過去了,楚雁秋的心情好轉(zhuǎn)了很多,或許是沒有拘束的生活,讓她的個子抽條了不少。
這天傍晚,楚雁秋從小河邊回來,手里把玩著一根狗尾巴草,還沒跨進門,就聽見了一陣說話聲,她不由得有些奇怪,邁步走了進去。
客廳里坐著四個人,爺爺、奶奶、爸爸,她轉(zhuǎn)向坐在父親身邊的那個女人,心里隱隱生出一個念頭。
“秋兒!”楚文彬拉過她的手,細細地打量了她幾眼,說:“瘦了,也高了。”
“爸爸!”楚雁秋叫,語氣并不親切,不像是久未聯(lián)系的父親,而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這是爸爸的朋友,你叫她何阿姨就好?!背谋蛐χf。
楚雁秋心里抗拒著,并不開口。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有禮貌,快叫人……”楚文彬見她不說話,覺得有些下不來臺,開口指責道。
何海琴拍拍他的手臂,柔柔地開了口:“文斌,你別說她,還是孩子嘛,怕生是正常的,這孩子一看就很乖巧,我真是喜歡。”
楚雁秋默默地撇撇嘴,沒有人看見。
“你是秋兒吧……”何海琴又開口。
“我叫楚雁秋!”她實在是不能忍受一個可能取代母親地位的何海琴這樣親昵地叫她的名字。
她的語氣談不上客氣,楚文彬聞言變了臉色,正想開口,卻被何海琴阻止了,她有些尷尬地笑笑,說:“那我叫你雁秋吧!”隨即又沖她招手:“這是阿姨給你買的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歡?”
楚雁秋敷衍地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喜歡紅色?!?/p>
何海琴的表情瞬間凝固,但很快又恢復過來,訕笑一聲:“我聽你爸爸說你最喜歡紅色了,所以……”
“那是小時候,現(xiàn)在不喜歡了。”楚雁秋淡淡地說。
楚文彬聞言有些愧疚,自己確實好久沒有關心過這個女兒了。
何海琴把衣服放下,又拿起旁邊的袋子,說:“這是新出的步步高點讀機,你看看喜歡嗎?”
楚雁秋有些心動,但還是搖頭:“不用了,我媽媽給我買了點讀機。”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還是張桂蘭打破了沉默:“晚上留下來吃飯吧!”
“媽,這次回來我想住幾天?!背谋蜷_口,不著痕跡地看了何海琴一眼。
“好好好!”張桂蘭很高興,說:“你的房間我都有收拾,干干凈凈的,你們先去休息一下,晚飯很快就好?!?/p>
楚雁秋直直地盯著那個何海琴。
“雁秋,你怎么這么看著阿姨?”何海琴說著摸摸自己的臉問:“阿姨臉上有臟東西嗎?”
楚雁秋輕哼一聲,將臉轉(zhuǎn)向一邊。
“秋兒,來幫奶奶生火?!睆埞鹛m叫道。
“哦!”楚雁秋不情不愿地應了一聲,跟著奶奶走了出去,全程耷拉著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張桂蘭卻沒有發(fā)現(xiàn),臉上滿是笑容,到了她這個年紀,也別無所求了,唯一希望的就是兒孫平安幸福,自從十年前那件事情發(fā)生以后,兒子一直孑然一身,她勸過無次數(shù),可是他總是用工作繁忙來搪塞,現(xiàn)在終于開竅,帶了一個何海琴回來,她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再也不用擔心兒子會孤獨終老,她現(xiàn)在簡直恨不得兩人明天就能結(jié)婚。
楚雁秋將奶奶的開心看在眼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