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公子扯著嗓子喚了半天,全無半點應答,看來這荒郊野外,一時半會都不會有人來。
“義然,休息會兒吧。”我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
“咕嚕嚕——”這時我們的肚子都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
“義然,不如,我們且先吃些雪充饑吧。”
“不可,你身子本就弱,這冰天雪地,怎可再入了涼氣。”莊公子一臉焦灼。
“你忘了?我本就是寒涼之體啊,最不怕的就是冷。”我自信地朝著他笑了笑。
“好了義然,且不與你說笑了,我們得保存體力,且吃些吧,總比餓死的好。”我說著抓起一捧雪,遞到他眼前,他皺著眉頭,掐起鼻子,閉起眼,不情愿地張開嘴,吞了下去。
“看你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沒吃過雪吧?其實挺好吃的。”我喂過他,順手又抓起一捧放到自己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看你,沾得滿嘴都是。”莊公子寵溺地伸出手,擦著我的嘴角。
“還說我呢,瞧你也是。”我略帶俏皮地回應著他。
“哪有?”莊公子信以為真地問我。
“你看,這不就有了。”我又抓起一把雪抹在他的臉上。
“宛兒你真調皮。”說著他也抓起一把抹我臉上。
在有限的捕獸坑中,我們你一把我一把,抹得對方臉上盡是雪,然后相視大笑,我突然有些感激自己現在的處境,我想這種珍貴的經歷,在我的一生中,應該都是不可多得的。
“咯吱,咯吱,咯吱……”突然,一陣陣踩在雪面的聲音傳入我們的耳朵里,我跟莊公子的笑容都一下子僵在臉上。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不知道這種天氣,往此處來的會是什么人。
“噓!”莊公子朝我做了個手勢后,緊緊將我抱在懷中。此刻,我感覺空氣都快凝固,我緊張得即將無法呼吸。
突然,開始有講話的聲音傳入我們的耳朵,我仔細一聽,居然是邊塞語。
我忽然感覺松了口氣,莊公子好像感覺到了我的反應,很疑惑地瞧著我。
我想我有必要跟他解釋一下,便用著極小的聲音附在他耳邊說,“莫緊張,是邊塞人。”
“你怎么知道?”莊公子也用著極小的聲音問我。
“因為他們說的是邊塞語,我會邊塞語。”說完這句話,莊公子用著更不可思議地眼神瞧著我。
“這里怎會有邊塞人?”莊公子繼續開口問道。
這次換我做了個“噓”的手勢,莊公子立即明白地點了點頭,配合著我,我需要仔細聽聽他們說些什么。
“大哥,剛剛明明有動靜。”我聽說話的是個壯年的聲音。
“你還不去瞧瞧,沒準真是頭野鹿,哥幾個晚上弄回帳子烤著吃!”
“咯吱咯吱咯吱……”那人發出幾聲加快腳步地聲響。
“不,不,不好大哥,不是野鹿,是人!”只聽那人慌慌張張地說。
“沒用的東西,滾一邊去!爺爺自己看!”大哥模樣的人把頭向下探,看見了我跟莊公子。
“下面什么人?”他用邊塞語問道。
“我們不小心掉入坑中,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了,請救我們出去。”我用邊塞語回應著。
“你是邊塞姑娘?”那人繼續問道。
“我祖父是邊塞人。”我能感覺到我說出這句話時,莊公子對我越發好奇了。
“上來吧。”他說著,拋下一根粗繩索。
“謝過救命之恩。”我大喊著。
“等等,那小子呢?他是什么人?”那人邊說邊將繩索往回拉。
“他是我的朋友,他不是壞人。”我趕忙解釋著。
“讓他抬頭。”
莊公子聽了他的話便抬起頭來。
“鼑朝人?”那人開口便問。
我跟莊公子點了點頭。
“不行!鼑朝人不救!”那人徹底將繩索拉了上去。
“求求你們了!只要你們救我們上去,必有酬謝。”我深知邊塞生活疾苦,于是直擊他們的軟肋。
那人想了想,最終將繩索拋了下來,我跟莊公子逐一被拉了上來,上到地面的時候,我們雙雙癱坐在地。
“唰—唰—”兩把彎道駕在了我們脖子上。
“把值錢的都拿來!”領頭的人身材魁梧,身裹一張厚厚的獸皮。
莊公子雖聽不懂他的話,卻領會其意,把手伸向衣衫內側,拿出一張銀票,遞給他們,領頭的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看了看我,我身上的錢財都給了瀛公子,翻出最后的一些散碎銀錢,全都給了他。
他上下打量著我,莊公子見狀死死將我護在身后,領頭的笑了笑,看著我的頭飾,我才反應過來,我頭上戴著王妃的金釵,我趕忙摘下來給他,他點了點頭,又轉眼去瞧莊公子,瞧來瞧去,眼神落在他腰間的玉佩上。
這玉佩我每次見到莊公子,都見他系在腰間,是半塊月牙形狀,上面盤著一只雕工十分精細的鳳凰。
莊公子見狀,立馬用手護在腰間并說道:“什么都行,唯此物不可!”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緊張一個物件。
“嗯?他說什么?”那人問我,我把莊公子的話說與他聽。
那人怒瞪圓眼,親自拿把匕首上前要挾。
“這是我母親留與我的唯一遺物!”莊公子紅了眼,朝著男人大吼著。
我一聽趕忙把話說與那男人聽,誰知那男人根本不屑一顧,他拿起匕首就要刺向莊公子,千鈞一發之際,我擋在了莊公子身前。
“噗呲——”一聲鮮血從我胸口處噴出,我倒在了莊公子身前。
“宛兒!——”莊公子抓了狂,“惡人,我跟你拼了!”見莊公子掙扎,那人上前一腳踹翻莊公子。
“殺了他們。”領頭的男人下了命令。
原以為遇到邊塞人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契機,不成想卻是加速我們通向死亡的道路……
只見男人手下個個咧著嘴不壞好意地笑著,許是失血過多,許是傷口太疼,我只瞧見他們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刀,忽然覺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瞧不見了……
鼑朝皇宮亦是一片張燈結彩的歡喜景象,只有皇帝一人在偌大的承乾宮眉頭緊蹙,雙眼放空。
片刻之前,皇帝安插在賢王府的探子送來密報,由于王妃已經兩天兩夜未歸,賢王爺的身子又開始出現發熱的癥狀,這讓皇帝憂心萬分,即不能明目張膽去王府探病,又不能給予表面的關心,此刻皇帝正在腦海中極力搜尋萬全之策。
看似坐擁萬里江山好像無所不能,卻也只是個無助的父親罷了。想來想去,皇帝忽而想到個法子。
“來人,即刻去賢王府傳旨,賢王爺攜王妃明日入宮,朕要將元夜后去萬福寺為民祈福的相關事宜交由他二人置辦。”
“由此一來,澈兒便不得不差人去尋王妃歸府,倘若尋她不來,朕也好有理由派人去幫他尋來,只要王妃呆在王府,澈兒便可安然無恙。”皇帝邊說邊嘆氣,說不上是為了他那個不理解他的兒子,還是為了自己。
圣旨即刻就傳到了王府,岑澐嘟嘟著嘴盡顯不開心,鼑朝皇室的規定,皇親國戚只有正室方可入宮,側室一律不準,為此,岑澐眼下都顧不得荀澈的身子有恙,依舊鬧著要代替王妃入宮。
荀澈被岑澐鬧得內心越亂,便越責怪慕容宛,其實那日自聽了小娥的話從正陽宮歸來,他就私下派了人去尋慕容宛,只是便無所獲,這眼前圣旨擺在眼前,明日就要入宮,一時半會去哪尋得慕容宛?岑澐是帶不得的,老祖宗定下的規矩,荀澈即便是抗旨,也不能壞了規矩。
第二日,荀澈硬著頭皮自己進宮,與他預想的一樣,皇帝果然雷霆大怒。
“混賬!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皇帝摔了茶杯,荀澈又不能說他放任岳凝欺慕容宛讓她去尋粉珍珠的事,只能啞巴吃黃連。
“腿長在她身上,兒臣怎能看得住?”荀澈這幅無所謂的口氣讓皇帝最為厭棄。
“放肆!定是你平日苛待王妃,寵幸那邊塞女人!朕跟你說了多少次!要雨露均沾!切不可獨寵一人,否則必招致禍患!”皇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兒臣派人去尋便是。”荀澈不悅地低下了頭。
“尋?這么大的天下你去何處尋?耽誤了萬福寺的祈福,朕拿你是問!來啊,派精兵千人,在皇城及周邊搜尋王妃,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王妃給朕找回來!”皇帝下了圣旨。
“還有你這個逆子!王妃走失這么大的事你居然敢欺瞞著朕不來稟報!當罰!即日起,你親自帶王府護衛給我出去尋王妃!還有,在找到王妃之前你不得去看那邊塞女人!若你敢有違,朕便即刻下旨誅殺那個邊塞禍患!”
皇帝說罷,狠狠地瞪了荀澈一眼,便轉身離去。
“都怪那慕容宛!等本王找到她,非剝了她的皮不可!”荀澈也火冒三丈,心里罵了慕容宛不下一萬遍,回到王府,他咬牙切齒地朝著正陽宮去。
“奴婢參見王爺。”小娥原本聽聞圣旨讓王妃同王爺一道入宮,心下是歡喜的,因為這樣王爺就必須派人去找王妃了,可一見王爺的表情,小娥倒吸一口涼氣。
“小娥,說,王妃在哪?”荀澈似想出了什么倪端,一把揪住小娥的衣領處問道。
“奴婢不知。”
“你會不知?那日你二人一同出府,后你獨自一人歸來,說,你們究竟見了何人?發生了何事?”荀澈的腦筋突然開了竅。
小娥想了想,王妃雖交代過不可說,可事到如今,王妃杳無音信,此時與瀛公子定無干系,可是莊公子……莊公子雖看起來不像壞人,只怕人心難測,小娥想開口卻又不敢說,怕王爺再對王妃痛下殺手。
“王爺,那日奴婢是與王妃一同出府前去尋得粉珍珠,可是半日無所收獲,王妃就命奴婢先回來,說她自己再繼續找尋,往后的事奴婢當真不知啊!”小娥一字一句,荀澈看來句句真摯。
荀澈松開手,轉身離去,第二日,我的畫像便貼滿了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