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剛剛走到大門口,就聽到鐘廠長熟悉的聲音:“小崽子,今天怎么想起來到廠里了。”
說來也怪,黎天在養雞廠待的時間并不長,前前后后頂多一個多月,但鐘廠長卻已經對黎天的腳步聲十分熟悉。
黎天趕緊進門,帶著抱歉的微笑道:“公司里忙啊,以后我們我們業務上了正軌,一定多抽時間來看您。”
按說每個月自動孵化室都要作例行檢查,本來黎天也答應過鐘廠長,但是因為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這些工作就委托給劉會計來做了。最近一段時間,黎天的確是沒有回過養雞廠。
劉會計的技術如今如今已經相當過硬,黎天留下的這一套設備又基本是傻瓜式的,完全可以應付。倒也沒出過什么岔子。
“這次給您帶了點小禮物,不成敬意。”黎天招呼劉會計,把幾箱托趙老板從嶺南運來的運來的新鮮水果搬進屋子里來。
雖說是股東和經理之間的關系,上門求人家辦事也總不好沒有什么表示。
鐘廠長和黎天都掌管著相當規模的企業,送禮太輕了不像樣子;同時,二人也多少算公職人員,禮物太重又難免有行賄受賄的嫌疑。
黎天想來想去,只有這些外地特產比較合適,既不貴重,也不常見。
“我們還帶來了公司的最近產品,請您老多批評。”黎天從箱子里拿出兩塊最新生產的DD755-1型電能表,擺在鐘廠長桌上。
鐘廠長一揮手道:“這個我不看。等年底股東大會的時候,跟他們匯報去吧。”少傾,終于又耐不住好奇心,翻弄起那兩塊電表來。
鐘廠長是工人出身,雖說對儀表制造并不內行,但是產品的做工用料,各行業都有相通之處,一看之下,便皺起了眉頭。
“照理說,你是天璇長風的大股東,你做事情我不該干預。”鐘廠長開口道。
“可別這么說,我還年輕,經驗不足,您務必多批評。”黎天趕緊接道。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鐘廠長玩弄著手里的電能表,緩緩說道:“先前我聽他們說你們拿下了供電局那個招標的大項目,我心里就有點放心不下。我先問一句,你們就打算拿這個表去交貨?”
黎天點點頭:“是這個表,各項指標都滿足供電局的要求,怎么,這表……不妥當?”
“里面的東西我不懂,你就說這個殼子,做工怎么就這么粗糙。”鐘廠長畢竟是是多年的工人出身,手上力氣不小,用拇指用力一壓,電表的塑料外殼就癟下去一塊。
黎天趕緊道:“這就是個殼子。電表平時掛起來,除了抄表的時候看兩眼,平時看看都沒人看,更不會有人去動它了。殼子要那么結實干什么。再說,人家供電局也沒要求咱們殼子堅固程度啊。”
“咱再說這個表蒙,你們覺得這樣能交差?”鐘廠長把拇指放在表蒙的玻璃上搓動,只搓了幾下,那玻璃果然晃動起來。
“這玻璃本來設計就是活動的,減震。”黎天開始睜眼說瞎話。
表蒙的玻璃是用整塊玻璃裁開的,邊角料剛好比所需的表蒙尺寸少幾毫米,黎天做主,為了節省成本,把邊角料也用上。不巧,鐘廠長手中這一塊就是邊角料玻璃制作的,雖然掉不下去,但玻璃尺寸不足,在里面左右晃動。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鐘廠長瞪了黎天一眼,顯然對黎天拙劣的謊話嗤之以鼻。
“您說的這都是外圍部件,表面工程,咱們能省則省嘛。”黎天趕緊改口:“不過,這里面的機芯,我們可都是用的真材實料。”
“電表的機芯我不懂,不過我就看你這個殼子,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鐘廠長固執己見:“你以為你耍點小聰明,能撈一筆了?你這要是弄虛作假,坑的可不是供電局,是咱漢西三百萬老百姓。”
“不敢,不敢。您就是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跟人民過不去。”黎天前世經常看各種反腐電視劇,對其中反派的臺詞記憶猶新。
“你別當我老頭子就好糊弄,年底股東大會,我給你找幾個懂行的高手,好好鑒定鑒定你這機芯到底是什么貨色。”鐘廠長也知道黎天不是那樣的人,告誡了一番也就揭了過去。
“說說吧,你來找我什么事?總不會是來看望孤寡老人的吧。”鐘廠長調侃。
黎天笑道:“就是來看看您,跟您聊聊天,沒別的意思。”
“快算了吧。從你們倆一進來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有事,特別是這個小劉。”鐘廠長朝劉會計一指,道:“從進廠就這樣,心里藏不住事,都寫臉上了。這么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劉會計有些不好意思,呵呵一笑。
“你小崽子本來也是個直腸子,現在當上官了,也學會搞這一套了?”鐘廠長對黎天佯怒道。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黎天趕緊改口:“電表馬上要大批量投產了,我們那邊的廠房……”
“哈哈哈,你們那邊有廠房?”鐘廠長難以抑制地大笑起來,讓黎天頗為尷尬。“我天天上下班路過路過你那,你還想糊弄我。支起幾頂帳篷,也好意思叫廠房?”
“是不太正規。”黎天抱歉地抱歉地笑笑:“所以這不向您求助來了嘛。”
“你們那個長風卡不是找電子廠生產的嗎?我看啊,還找他們租廠房。反正電子廠現在也沒什么生產任務,他們準愿意。”鐘廠長給黎天支招。
“您還不知道吧,電子廠這次也參與了競標,跟我們算是競爭對手。再找他們……恐怕不太合適了。”黎天道。
再去找電子廠合作,黎天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一來現在兩家的關系不像從前那么簡單,二來電子廠的套路黎天還沒有弄清楚,也不敢貿然再深入合作下去。
“競標?他們也做電表?以前倒是沒聽說,光聽說他們生產半導體什么的了。”鐘廠長顯然也疑惑。
“聽說也是剛做的,他們這次競標也很奇怪,明明那么大個廠,只要了十萬只的量,價錢還壓得很低。”黎天把電子廠的怪異舉動跟鐘廠長簡單做了個介紹。
鐘廠長眉頭深鎖,思考了良久,才謹慎地道:“這里面有事,而且肯定是件大事。”
黎天和劉會計見鐘廠長鄭重的神情,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等待著鐘廠長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