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毅捉摸不透李東來心中是如何想的，只好反問道：

“你說若是wintel陣營的英特爾，或者是巨硬，要是既把持著處理器的生產，或者是操作系統，又涉足計算機整機的生產，其他如戴爾這些兼容機生產商，能夠心安嗎？”

“不能。”李東來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這不就得了，做人不能太貪心。分工合作，互利共贏才是王道。”

孫毅順著李東來的話茬，說出了其中的關鍵，道，

“這專業的事本來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總不能既當裁判又當選手。

這樣做雖然能得一時之利，可長久下去肯定會出大事的。

就像這次的會盟，今后你們長城和同方、長虹、熊貓電子等企業，都算是加入了華芯陣營。

往后大家都在一個鍋里吃飯，你說要是華芯要整個產業鏈利益通吃，你們會服氣嗎？”

李東來這才恍然大悟。眼中露出異彩，饒有興致地盯著孫毅，打趣道：“以前我說孫董事長你是英雄，現在看來是我看走眼了，你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梟雄，野心不可謂不小。”

“東來兄何出此言？”

聽到李東來把自己評為梟雄，孫毅頓時有些無語。雖然他確實野心不小，可若說他是梟雄那可真就冤枉他了，他還真就沒有梟雄的那種鐵石心腸。

只是李東來又不是孫毅肚子里的蛔蟲，又如何能懂他的心。

人心難測，他只看事實，也只相信事實。

不過他卻并沒有因為斷定孫毅是梟雄而遠離他，反而感到很高興，他很欣慰中國半導體產業日后出現孫毅這樣的人物。

“我看你是想成為中國的英特爾和巨硬，要同時在軟件和硬件上占據統治地位。

要不你為何只單單停下了自有品牌的生產，一邊卻繼續保留代工業務，處理器、顯卡、內存、硬盤這些硬件的生產，一邊握著紅旗操作系統不放？”

被人道破了心思的孫毅，臉上雖然波瀾不驚，心下卻是悚然一驚。

他知道既然被人說破，再藏著掖著，那就顯得有些鬼祟，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道：

“我承認華芯是有野心，可拿破侖不也說過，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一個好士兵。

更何況我們這是合作，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華芯若是能像東來兄說的那樣，成為中國的英特爾和巨硬。

對于加入華芯陣營的長城來說，可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一件大好事。”

李東來卻是有意要針鋒相對，仿佛是在試探什么，又仿佛是在確認什么。

始終是心思幽微難明，讓人無從揣度。

“但未來的事誰也無法保證，要是有朝一日華芯真成了中國的英特爾和巨硬，誰也無法保證你們不會利用自己在處理器和操作系統上的雙重優勢進軍計算機整機生產領域。

你現在之所以退出，只不過是見勢不妙，有意暫避wintel陣營和PowerPc陣營兩者鋒芒，避免被兩方同時擠壓。

日后若是你解除了這份威脅，難保你不會卷土重來。”

孫毅見李東來質疑華芯日后會撕毀今日約定，不由萬分無奈。

他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真是冤枉死他了，對朋友他怎么可能不講信用。

可關鍵是現在李東來死活不信，無奈之下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據理力爭道：

“東來兄也說了，華芯只可能成為中國的英特爾和巨硬，而不是世界的英特爾和巨硬。

更何況國內半導體產業尚還十分落后的現狀擺在這里，華芯即便是想要成為中國的英特爾和巨硬，也不是十年八年就能夠達成的，恐怕努力個十幾二十年才有這個可能。”

李東來一臉不信，或者說他是有意為之，想要一窺孫毅心中真實想法，好做下一步打算。

只見他不依不饒地詰問道：“華芯若是其他人掌管，我也許會有你這樣的判斷。

可是華芯現在由你掌控，你這人我非常了解，有野心有能力，做事出人意料，卻又常出奇跡，不能以常理揣度。”

“東來兄太過抬舉我孫某人了，這一切都是華芯人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只是在恰當的時候做了恰當的事。”

孫毅有些氣苦，不知道李東來今天是吃了什么槍藥，怎么莫名其妙地這么咄咄逼人起來。

有心不理吧！又擔心合作泡湯，更何況人家也幫過自己，這么做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可繼續搭理下去，卻是在給自己找罪受，弄得自己好不郁悶。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實情相告道，

“再說就是華芯成了中國的英特爾和巨硬，那又能怎樣，這一切也僅局限在國內。

若是拿到國際上來比，最多只可能在軟件上趕上巨硬。

至于硬件這一塊，肯定是要比英特爾、IBM差上一籌的。

畢竟國內的基礎就放在這兒，華芯也不可能脫離這個基礎，做出逆天的成績來。

也就是說華芯即便發展起來，達到了東來兄所說的那個高度，也并非是一個壟斷者，而是居于wintel陣營，或者是PowerPc陣營之下的，相對弱勢的競爭者。

你想這有競爭，總比一家獨大，對你們這些計算機整機生產商更為有利。

而且我也相信華芯是絕不會做出如東來兄所說那些不智之事的，若是華芯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你們到時候完全可以另投wintel陣營，或者是PowerPc陣營。

這種情況下吃虧的只會是華芯，而不是你們。”

李東來聽了他的這番肺腑之言后，方才面色稍霽，露出了一點滿意的笑容，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孫毅生怕李東來繼續詰責下去，又把自己日后的打算提前說了出來，告知道：

“更何況我們華芯信奉的互利共贏之道，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將操作系統免費開源給你們。

不僅是操作系統如此，將來等我們華芯研發出了自己的芯片構架，有了屬于自己的IP，我們也會拿出來開源，和自己的盟友進行共享。”

李東來聽到這話，立馬霍地站起身來，驚喜萬分道：“此話當真？你們到時候真舍得這么做。”

孫毅見狀，悄悄松了口氣，心下吐槽道：真，怎么不真，比真金白銀還真。

只是他所謂的開源，雖然冠以免費的名義，可不代表這么做的華芯就是在當活雷峰。

所謂免費只是一個噱頭，就好比網絡游戲的收費模式和免費模式的區別。免費的網游，照樣能賺大錢。

更何況他這免費開源的這一套都是學自安卓，所謂的紅旗操作系統其實就是計算機版的安卓系統。

未來谷歌能憑借安卓賺得腦滿腸肥，如今他又如何不能跟在后面有樣學樣，甚至是開源芯片他也打算按照類似的思路來。

不過這些都是他的小心思，只能是藏在心里，說出來的都全然不是這個味，聽上去滿是哲理：

“這有舍放有得，學會放下，方能重新拿起。”

李東來哪知他心中的這些鬼魅，只翹起大拇指，沖孫毅贊道：“孫兄果真有大智慧，在下佩服。”

“那不知東來兄還有疑慮嗎？”

這話一出口，孫毅立馬就后悔了，心說已經知道李東來一直在找自己的不痛快，自己干嘛還嘴賤問什么是否有其它疑慮，這不是嫌還沒不痛快夠，在這里自己玩自己呢。

不過出乎孫毅預料的是，這回李東來不僅沒有繼續詰難他，反而一番常態地向他一禮，致歉道：

“之前那些只是玩笑之話，孫兄不必當真。若有不妥之處，還請孫兄見諒。

我之所以如此，實在是受人所托，有一事相求孫兄。

只是不知孫兄心意，所以才有此一試。”

孫毅吐了一口氣，頓時有些無語。

鬧了半天，是在故意試探他。

不過他也沒有生氣，只當是朋友間開了一個玩笑，問道：“那不知是何事？”

李東來斟酌著言辭，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孫兄對華晶是如何看的，若是讓孫兄接手華晶，不知孫兄可否愿意？”

孫毅聽了李東來這話，仿佛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給砸懵了。

難道他最近走運了，要不怎么凈有好事自動找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