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用已經被鮮血浸透的繃帶纏繞在胳膊的傷口上，口中發出“嘶嘶”的聲音，在從尸體堆中翻出兩個半滿的水袋后，回頭瞪了一眼廢物隊長昆西道：“天生給你的兩條胳膊兩條大腿就是為了撐起你無用的大腦嗎？不能幫幫忙，我們現在是潰兵也是逃兵，逃兵需要食物。”

“我有尊嚴，我認為死去的人也都應該配有尊嚴。”昆西不為所動，拒絕幫助諾曼。

諾曼嗤笑了一聲，扎緊了松掉的繃帶道：“那你現在是選擇有尊嚴的死，還是沒尊嚴的活下去，事實是你現在就活生生的，恬不知恥的站在死人堆中，半獸人小隊已經離開了四五公里，如果您覺得意猶未盡，可以大跨步的追上去，最后有那么一絲尊嚴的死。”

“我說不過你，但我不想這么做。他們活著時候英勇奮戰，死了不應該被你扒光所有的財產。”昆西很生氣，嘴唇因緊張而顫抖著，雙目凝視著諾曼，似乎在找說服他的理由。

“說得好，英勇奮戰，別忘了，這些人可是因你而死，為你的愚蠢而買單。”諾曼一邊譏諷著昆西，一邊從一個只剩上半截焦黑的尸體懷中，掏出了兩塊干糧，干糧和尸體一樣，同樣燒得發焦，諾曼舉起來在并不明亮的陽光下看著，自言自語道：“這樣的干糧不知道還能不能吃。”

“不能吃了，扔了吧，他不會給你提供任何能量，它是個渣滓。”昆西拖著一瘸一拐的的腿跟在后面說道。

“那不一定，這樣燒黑的干糧，也許中心部分，還能保持著干糧的樣子。”

兩人心知肚明，他們說的不是干糧，說的是他們自己。

一片烏云飛過，遮蔽因浮塵而變得灰色的陽光，天霎時間黑了下來。

諾曼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發現那并不是烏云，它移動的時候帶著風聲，是烏鴉。

烏鴉們盤旋在戰場上，在頭鴉的一聲鳴叫后，呼呼啦啦的落在地上，開始品嘗它們今天最美味的一場大餐。

“你說這群烏鴉會先吃誰的肉，是半獸人的還是格蘭威爾的士兵？”諾曼把干糧外面焦黑的部分掰掉，然后藏在胸口里的口袋。

“我猜他們會先吃半獸人的。”

“為了證明您的大腦足夠愚蠢，我選擇相反的答案，我猜他們會選擇吃人類的。”

“你…!”昆西生氣，可生氣沒用。他飽受內心煎熬的同時，還要被曾經的下屬奚落。他想一拳錘死這個口舌如刀的青年，但他又下不了手，畢竟他救了自己。

烏鴉落地后，雙足蹦跳著踩在格蘭威爾士兵的尸體上，開始大快朵頤。內臟自然是最美味的，在烏鴉們看來。用頭在尸體的肚皮上啄開個洞，當然有的腹部已經被洞穿，就省略了這一過程。隨后把腦袋伸進血肉模糊的腹腔中，心臟，肝臟，如果可以，腎臟和小腸也是不必放過的。

“你輸了。”諾曼走在前面，揚著手說道。

“嘔！”昆西彎下腰嘔吐著胃里本就不多的食物。

“留著點吧，吐干凈了晚上可沒得吃了。”諾曼依舊走在前面，灰色的陽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獸人的肉多半是不好吃的，他們是粗糙且野蠻的生物，哪比得上人類尸體鮮美多汁。所以，一開始你就錯了。也可能是你發自內心的，想保全同伴們的尸體，但我可以告訴你四個字，癡心妄想。”諾曼從地上的青草中選了一些長的，弄了一堆罩在腦袋上，防止被半獸人斥候發現，回頭看了看昆西說道：“這種天氣，蛆蟲出現只需要二十四小時，也就是說，二十四小時后，你曾認識的人，因你而死的人，就面目全非了。”

“你不要再…嘔！”昆西干嘔著，因為胃里實在沒有東西了，最后只能吐一些酸水。

“您站在原地。”諾曼站住說道。

昆西沒搞清諾曼的意思，只得站在原地，隨后說道：“怎么？干什么？”

“解開褲子，撒泡尿照照，看看您還有一點點隊長的樣子嗎？”諾曼說到最后，非常大聲的笑了起來，最后用很陰沉的語調說道：“沒想到我們這幾十人的命交給了你。”

昆西愣在原地，在他看來，現在所有的惡語都是自己的行為所致，從沒有指揮過戰斗的他，在上一任隊長被半獸人的巨錘砸成肉泥后，自己就被團長趕鴨子上架。

昆西是不想的，不想看著隊友們一個個戰死，但他又足夠的精誠和熱血，以至于跟著大部隊，一股腦的指揮隊友沖了上去。現在整個世界安靜了，半獸人將格蘭威爾的一個千余眾的團監制全殲，當然了，現在還要兩個不知尊嚴為何物的人要活著。

諾曼回了下頭，看著依舊愣在原地的昆西，發自內心的嘲笑了一聲道：“廢物，走了。”

從軍三年，諾曼的神經足夠大條，看著群鴉的饕餮盛宴，并沒有多大的觸動，但他的心里，多少有一些難過，畢竟這里面有著自己曾經熟悉的隊友。雖然他們平時并不一定那么可愛，有的甚至有些可憎，但死亡給他們鍍上了一層很莊重的顏色。

“格蘭威爾，盲目者的樂土，自大者的故鄉。走了，以后再也不想踏足這里的一寸土地，我想開始新的生活，我不再管那些戰爭中的血與火，死與生，我只想著活著，怎么活，不論在哪。都沒什么意思，我想逃離這里，去他媽的半獸人，去他媽的愚蠢格蘭威爾軍團。”諾曼由自言自語到對著天空大罵，絲毫不怕離這里不遠的半獸人小隊。

昆西跟在后面，忍受著諾曼的咒罵，雖然這咒罵不針對任何人，但確乎是罵著所有的格蘭威爾人。

“我們去哪？”昆西跟在后面道。

“不知道，只要是不打仗的地方，沒有你這種蠢貨的地方，都行。”諾曼正了正頭上的草冠，惡語相向是他的本能，這是一名兵渣子，一個沒有，或許曾經有理想和希望的兵渣子，一個只想著活的兵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