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樹木直插重霄，已是深夜，月明星稀。

玄機山的景色無它，除了山頂上那位名叫玄機的妖住的重重宮殿，剩下的只有廣袤無垠的樹木。當然這眾多樹木中也不乏奇珍異寶之類，只是也沒哪個妖敢來這里“偷樹”，所以都被埋沒了。

皎月清輝，光芒下，一個身著高大修長的身影背對著立在蜿蜒曲折的小路旁，一襲紅色廣袖長袍繡飾金色紋路，墨發肆意地由銀冠束起，比姬華陌的穿著還要奢靡三分。

荊小暖意識到不對，本欲跑上前的腳步放緩，慢慢的站在了離那身影幾米遠處。

那身影緩緩轉過身，是一張猶如古希臘雕塑般立體深刻的臉龐。一雙狹長的瞳眸蘊著黑色，幾縷發絲遮住他斜飛入鬢的眉，淡血色的嘴唇輕抿，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那不可靠近的氣勢可與凜瞳相比，狂傲的氣息可與姬華陌相抵。

上次雖然沒有清清楚楚地看見樓以奢的模樣，可是從他周圍散發著的那股壓抑氣息，荊小暖猜測到他可能就是上次要掐死自己的妖，那危險的感覺似曾相識。

本能的，荊小暖想跑掉?？墒撬€沒有邁出腳步，對方卻開口了。

“荊小暖，”樓以奢陰鷙的眸光緊緊鎖在紅色裳裙的荊小暖身上，吐出口的字一字一頓，嗓音低沉，看到荊小暖害怕的表情沒有絲毫在意，仿佛上次給她帶來的恐懼不是他一樣，“我想，跟你談談?！?/p>

荊小暖呼吸一滯，下意識地退后幾步，目光毫不逃避地看著眼前的樓以奢，警惕地問，“談什么？”

樓以奢那張表情千年不變的臉上依舊沉穩淡漠，拋出一個足以誘惑荊小暖的問題，“你，想不想回去？”

聽到這，荊小暖凝住了呼吸，不過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你想說什么？”

“有很多事情是你所不知的，你能來到這里，或許不是偶然……”月色下的樓以奢目光晦暗不明，語氣波瀾不驚，“我可以直言我與錦鯉族有隔閡，所以初次見面下手的確過分了些……”

荊小暖在這一瞬間沉默，難道這算是解釋上次為什么想掐死自己嗎？而后不語繼續靜靜地聽樓以奢說著。

“你若是想離開這里回到屬于你自己的世界，我想，整個妖界恐怕除了我，沒誰敢百分百地保證能夠實現你的愿望。當然，我方才也說了，我與錦鯉族之間有仇怨，所以在我和煜瞳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p>

若是熾離在這里絕對不會相信這竟然是他家冥大人，話居然如此之多，估計說完七天要說的話了。

聽到這些荊小暖依舊是深深的沉默，的確她能夠感覺到對方高深莫測般的強大，而且自他說出口的話莫名其妙讓她覺得可以信服……

“我也不多說了，給你許些選擇考慮的時間，明日午夜，我在濯燁園門口等你……還有，記住我的名字——樓以奢?！睒且陨菀娗G小暖如此沉默思索，只留下一句話，轉過身，倏地消失不見。

“嘖嘖～”把這一切過程看的一清二楚的玄機在暗處笑了笑，“這樓以奢也的確聰明至極，就不知道這兩位能入我眼的，哪個腦子更智慧了～”

玄機山口，樹林草叢葳蕤，天地上下黯淡無光，煜瞳一襲橘紅色的長袍十分顯眼，猶如灼灼火光讓這天地都為之失色。他身邊縈繞著一團黑霧，悠悠蕩蕩。

雖然哥哥原先是阻止他來的，因為他考慮到自己可能會意氣用事。不過，他承諾了，絕對不踏進玄機山半步，只是在這里等著她出來。

“你說她怎么還不出來？”氤艾飄到煜瞳面前晃來晃去，這才一日就有些不耐煩。

但是進過玄機山的妖其實都知道，一旦進去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個問題。至于為什么還要執著地進入，當然是各有所求。有些事玄術做不到，權利做不到，金錢做不到……就只有求玄機山上那位也不知活了多久的妖了。

煜瞳的目光始終看向玄機山唯一的入口也就是出口，聽了氤艾的話也不做聲，他沒期許她能夠這么快就出來。

氤艾見煜瞳沉默，趁機話題一轉，“你預備什么時候把你的眼睛給我？”

煜瞳依舊目光不移，溫溫淡淡地說，“你再這般說，小心你那最后一點魂魄?！蹦钦Z氣波瀾不驚，可氤艾卻聽出來其中危險。

“就是想要個身體我才說的?！彪嘲驗楹ε侣曇粜×诵?，煜瞳的怪脾氣它幾百年來也沒琢磨清，說不準哪天沒被凜瞳散魂，先被他煜瞳毀了魄……轉過頭遠遠的望見荊小暖的身影便急忙道，“她來了。”

煜瞳的眸光一直凝聚在那個方向，負在身后的手握緊了些，似乎有些不敢確定，一直待荊小暖走近了，才松了松。

空蕩蕩的宮殿重重深處，虛空鏡前，白衣血瞳絕美容顏的少女坐在高座上，一只白皙好看的手支著頭，翹著玉腿，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緣起，緣滅。北冥有魚，愛上了一個人類……”

回到濯燁園，荊小暖出奇得沉默，坐在矮案邊獨自沉思著什么。

“你……怎么了？”一旁的煜瞳察覺到荊小暖的不對勁，望向她輕輕地問。

“你哥哥一直以來都是失明的嗎？”荊小暖抬起頭對上煜瞳的目光問。

“不，”煜瞳解釋道，“我們錦鯉家一族世代眼瞳有著特殊能力，用它可以做很多事。也恰恰如此，錦鯉一族遭受別的妖算計，如今只剩下我和哥哥了……至于哥哥的眼睛……”

“是因為某件事失去的？”荊小暖震驚般問到。

“是的，哥哥原本是有眼睛的，只是百年前為了救一個小鎮所以獻出了自己的雙瞳?！膘贤崎_了目光，垂下了眼簾，仿佛想起了悲傷往事。

“小鎮……”荊小暖喃喃，她想起爺爺說過的那句話——“這一切都是因為百年前有一條錦鯉救了我們的鎮子。”

所以這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有天意。緣分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清其中道理，只是它就這般存在著……羈絆，它會讓不曾相識的人緊緊聯系在一起，那么，人與妖呢？

窗外的風鈴輕搖，放出陣陣“叮鈴鈴”的響聲。落花簌簌。

“所以，我想找回哥哥的眼睛?！膘贤f。

荊小暖聽到這句話陷入了沉默。

濯燁園的風景一如既往得美到窒息，樓外的風景卻要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