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養了些時日,清歌已是大好。羅氏感念佛祖慈悲,欲上護國寺進香還愿。馮清歌和林慈恩自然是要陪著同去的。
馮清歌簡單穿了身藕荷色扣領長裙,由巧文梳了發髻,以荷花簪點綴??粗R子里的自己,緩緩地舒了口氣,如此真實,定不是夢境吧。
清歌起身,巧文忙著備上隨行物品。
不過片刻,一行人已在府門相遇。林慈恩穿了件雪白色長裙,發挽成高髻,用素簪固定著。這番裝扮倒有幾分信佛的意味。果然羅氏見了很中意,夸贊這身裝扮尤其虔誠。
三人同乘一架簡單馬車,內里也只有幾個靠墊,一張小桌,置著一壺茶水及兩碟糕點。巧文和林慈恩的丫頭秀娟隨侍車外。
羅氏拿起一塊芙蓉糕送到馮清歌嘴邊:“清歌最喜歡的芙蓉糕”,又示意林慈恩用些糕點“慈恩,有你愛吃的馬蹄糕。”
林慈恩笑了笑,不曾動用,只是說道:“嬸母,慈恩早起用了膳食,又沐浴更衣過,想著去護國寺為伯父嬸母和姐姐祈福,還是不便先用糕點?!?/p>
羅氏更是滿意,點了點頭,笑說道:“難為你的心意,真是個好孩子,只是可惜林家弟弟、弟妹福薄,早早去了。去了護國寺為你父親母親禱祝一番吧?!?/p>
林慈恩眼里恰到好處的濕潤幾分,又露出一抹笑,叫人見了十分心疼。
馮清歌不動聲色地咬了一口芙蓉糕,細細地嚼下。從前最是喜歡的芙蓉糕,如今吃起來卻覺得太過甜膩,一如對著眼前這人,無時無刻不叫她漲膩難受。
馬車在集市里行不得快,突然一陣吵鬧,被迫停下。車外人聲吵鬧,巧文似在說著什么,聽不真切。
片刻,巧文揭簾進來,神情憤怒地回話:“夫人,外面有個男子倒在咱們馬車前,說是咱們撞的。咱們馬車速度并不快,他又是突然沖出來的?!?/p>
羅氏聽著皺了眉頭:“有沒有碰到人家,受傷了嗎?”
“夫人啊,咱們沒有碰上他,他這怕是要訛人”。
“別嚇著小姐們,不要耽擱了。要多少錢給他?!?/p>
巧文應了聲,準備出去。
“慢著”一直未出聲的清歌叫住巧文,“讓車夫把他送到官府去”。
羅氏不解地看著清歌。林慈恩更是疑惑地盯著她看。
清歌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覆面,由巧文扶下車,再轉而扶出母親。林慈恩見狀,猶豫幾分也跟著出了馬車。
馬車前果真倒著一名男子。青布袍子,沾了一層泥灰。頭發略微蓬亂,躺在那里不住得呻吟。見馬車上的主人來了,一雙眼睛只是提溜著亂轉,喊叫聲愈發響起來。
清歌輕咳一聲,緩緩開口,聲調低緩,聽著很是舒適:“不必如此假模假樣,府上馬車可不曾撞到你,你若要這樣躺著隨意,收起那些心思。天子腳下由不得你這樣的騙子猖狂。隨街的酒樓子定有客看到剛才的情景。咱們先上官府,再由官府派人詢問,如何?”
那人聽言睜開狹小的眼睛,露出幾分兇狠。起身朝著清歌的方向吐了口涂抹,咬牙切齒地說道:“真是看不出來還有這樣能說會道的小姐,不在家繡花做鞋,這般拿腔作勢的。啊呸!算老子倒霉!”
那動作唬得林慈恩往羅氏身后躲了躲,卻見馮清歌連眉頭都不曾皺過。
這惡人扭身便準備走,迎面被一男子拿住,不得動彈。
那男子提著他,朝清歌一低頭說道:“府上公子正巧在景華樓上喝茶,看到此等小人所為,派在下來提他到官府去,我亦可以作證,不能便宜了他”。
清歌淡淡一笑說了句“有勞了”,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左側的景華樓。樓上果真有一扇窗戶開著,想必里面的人早已看得清楚。
林慈恩也跟著往景華樓看去,什么也看不清。
清歌回身對巧文叮囑了幾句,便攜著羅氏先進了馬車,令車夫將馬車靠在路邊稍等片刻,勿要妨礙他人。
而巧文聽命進了景華樓。
有小廝領著巧文上了二樓,停在一間雅室外。
巧文平日在馮府雖是活潑性子,在外面倒是一臉本分,也極有規矩地低著頭。
那小廝輕叩了房門。
“誰”有沉穩的聲音傳來。
“回公子,是樓下小姐的婢女。特來謝公子施以援手?!?/p>
那聲音靜了片刻,復又傳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府上是哪里?”
巧文見是問她,便回道:“回公子,我們是馮將軍府上的。我家小姐特命來謝公子。多虧公子的人將那惡人送至官府,不曾由他逃脫。全了將軍府的顏面?!?/p>
“這話是你家主子教你說的?”那聲音里竟然帶了絲笑意。
“回公子,是我家小姐教的。”巧文也不知他何意,只是老實答道。
“好了。你回去吧。轉告你家小姐,人送到官府,余下的事,本公子也會處理好,還請你家小姐放心。”
“多謝公子”巧文隔著門,行了一禮,便回了馬車旁。
景華樓上。坐在窗前的男子睜開狹長的鳳眸盯著漸行漸遠的馬車,輕飄飄地對著身邊的侍衛說道:“看來將軍府的大小姐可不是傳言中的軟弱無趣啊。”
侍衛低著頭回道:“屬下會再去打探”。
男子修長的手執杯放到嫣紅的嘴邊輕抿一口,低聲吐出三個字“馮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