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府馬車上,馮清歌神色淡然地坐著,卻引得羅氏上下打量她。林慈恩輕撫著胸口:“姐姐不怕嗎?剛才那名男子若是沖上來傷了姐姐怎好?!?/p>
馮清歌斜睨了她一眼,說道:“那按妹妹的意思,此事便是算了?”
那眼神帶著幾分戲謔,與往日里的馮清歌截然不同。林慈恩只當她察覺了什么有些生氣,也不曾多想接著說道:“姐姐,他那樣的人打發(fā)幾個錢也就罷了,怎么值得姐姐親自拋頭露面的。再說……再說有嬸母在,我們女兒家還是不開口得好啊。免得白白損了清譽。”
林慈恩這話說得很是厲害,立即直直地戳住羅氏擔憂的地方,果見羅氏皺起眉頭,說道:“慈恩這話是對的,歌兒不應(yīng)拋頭入面的,打發(fā)幾個錢也不費事。這倒叫街市上的人看了個熱鬧?!?/p>
馮清歌心底嘆息一聲,林慈恩就是這般三言兩語便叫周身人喜愛的。
“母親的憂慮清歌明白,我們是將軍府的女眷,父親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百姓若知道咱們將軍府縱容惡人這樣欺詐行為,會有損父親的威名。”
“姐姐,這……這跟伯父有甚關(guān)系?”林慈恩小心地開口。
“父親往日里曾有教導(dǎo),為人行正端直,清歌一想著那人不知用這損招害了多少人,又沒個懲治的。碰上我們馮府再不出手教訓(xùn)教訓(xùn),豈不丟了馮府的顏面,畢竟父親可是掌管著京城的護衛(wèi)。母親說得是,清歌確實莽撞了,只是想著為父親母親分憂的。”說著便往羅氏身邊靠了靠,輕昵的模樣,眼里又帶上幾分委屈,羅氏見此哪里還舍得怨怪她,看著這一臉從容的神態(tài),聽著這番話,只心里歡喜著,總覺著歌兒性子綿軟,如今變上幾分也是好事。
林慈恩也不再說什么,只是低了頭,手里拽緊了帕子。
護國寺內(nèi),香火鼎盛,煙霧繚繞。有點熏得清歌眼痛,小沙彌領(lǐng)著羅氏去了正殿祈福,林慈恩也跟著去了。
清歌便在廂房里喝著茶,耳畔忽遠忽近地傳來些讀書聲。有些書生崇尚佛門清凈,最是靜心,便會在寺里住上些日子,聽到讀書聲并不奇怪。
清歌細細聽去,忽地手上一抖,溫熱的茶水竟灑出來。這……這好像是他的聲音。讀書聲已經(jīng)停了,清歌依然驚住片刻才起身往正殿去。
通往正殿的路上,林慈恩扶著羅氏正跟一名男子說話,那背影清歌只看一眼便知是誰。曾經(jīng)心心念念的人,曾經(jīng)朝夕相處的人,曾經(jīng)害她滿門的人,就這般站到自己的面前。
馮清歌深深吸了口氣,往羅氏跟前走去。走得愈發(fā)近,越能清晰地看到羅氏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容,以及林慈恩含羞低頭的模樣,她怕是此時便對他有了心意。
“歌兒來了”最先發(fā)現(xiàn)的自然是羅氏。
背對著的男子循著羅氏轉(zhuǎn)過身來,見到馮清歌眼神跟著一亮。他原見林慈恩待在馮夫人身邊,只當是馮家小姐,覺著溫柔嫻靜。閑聊幾句方知是寄養(yǎng)在馮府的林家女子。這再見到真的馮府小姐只覺驚艷萬分,竟忘了見禮。
“歌兒,這是母親曾與你提過的龍家公子——龍南靖。”羅氏拉過馮清歌笑著說道。
“南靖見過馮家小姐。”龍南靖這才回了神,趕緊行了平禮。
馮清歌見他依然是謙和有禮的樣子,卻覺深深地厭惡,面上也顯出幾分,極為冷淡。只想到他日后為了前程陷害馮府,恨不能此刻手持利器取走他的性命。一刻都不愿意多待,壓制住心思只匆匆回了一禮,便對著羅氏說道:“母親,護國寺的晚鐘敲了,我們該回去了,再晚路怕不好走了?!?/p>
羅氏點了點頭,又對著龍南靖笑道:“我們就先走了,也不擾你讀書用功了?!?/p>
龍南靖半低著身子,再行一禮,說道:“馮夫人慢行?!倍⒅T清歌的背影顯出幾分不解的神色。
林慈恩不經(jīng)意地往龍南靖身邊靠些,低低說了句:“龍公子勿怪,姐姐有些著急回去,平日里也不是這般的……這便告罪了?!?/p>
龍南靖輕擺了頭,以示自己并不在意,報之一笑,便往廂房去了。
林慈恩趕緊跟上羅氏,心如小兔亂撞一般,腮頰兩側(cè)掛上些許紅暈,只顧著自己的心思卻不知她這番舉止早落到了馮清歌眼里。
馮清歌嘴角微起——這就動了心,按奈不住了。
夜深露重,城中的某處府邸里,白日里景華樓上的男子正站在書案前作畫,握筆有力,狹長的鳳眼里忽地透些思索,忽地又露出恍然,殷紅色薄唇輕抿著,快速落下幾筆才停住。那畫中便是戴著面紗的馮清歌,眉頭微蹙,眼波似水,就那樣深深地看著他。男子很是滿意地一笑,卷過畫紙隨意地丟在畫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