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跟著表妹的足跡進城

兩人站在藥鋪門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好一會兒話。

曉慧興致勃勃地說起城里的醫(yī)院，林晚秋則耐心地講述著村里病人的情況，她們就像兩只久別重逢的鳥兒，嘰嘰喳喳地聊個不停，那畫面讓人覺得格外親切。

秦牧陽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突然覺得，曉慧的善良和晚秋的溫柔，就如同田里沉甸甸的稻穗和山上散發(fā)著清香的藥草，看似截然不同，卻都帶著泥土所賦予的那份踏實與溫暖。

晚飯時分，秦牧陽的媽媽特意殺了一只養(yǎng)了許久的老母雞。

廚房里，鍋里的雞湯正“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濃郁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曉慧在一旁幫忙燒火，灶膛里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她的臉龐，讓她看起來格外溫暖。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她蹲在灶邊，一臉專注地聽秦牧陽講書上的故事。

“哥，其實我知道你舍不得離開村子。”

她一邊往灶里添了根柴，一邊輕聲說道:

“但是，你不能一直守著這落后的小村莊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先立業(yè)后成家，先成家后立業(yè)，總之這兩件人生大事你都要完成是不是？再說我們的店也需要有人管呀，那些員工家里都指望著這份工作掙錢吃飯呢。你就當成一個契機，走出村莊，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成就一樁事業(yè)。”

“曉慧，我懂，我會認真考慮的。”

秦牧陽給她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眼神里滿是理解與堅定。

“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準確的答復。”

他心里清楚，曉慧和表姐截然不同，她的邀請里沒有絲毫的算計，只有那份實打實的信任，就像小時候她把攢了半年的零花錢毫不猶豫地遞給他，說道:

“哥，買支好毛筆吧，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第二天一早，秦牧陽便來到了窯廠。陳叔正在專心地給新磚刻字，一看到他來了，臉上立刻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聽說曉慧來了？那丫頭心地善良，跟她媽一個樣。”

說著，他把刻好“福”字的磚遞給秦牧陽，語重心長地說道:

“去吧，不管是在城里，還是留在村里，只要心不偏，在哪兒都能活出個人樣來。”

從窯廠出來后，秦牧陽又來到了林晚秋的藥鋪。她正在給阿蓮包扎被柴刀不小心劃破的手指，動作輕柔得仿佛在擺弄世間最珍貴的藥草。

“秦大哥。”

林晚秋抬頭看到他，眼中的擔憂一覽無余。

“要走了嗎？”

“嗯。”

秦牧陽輕輕靠在門框上，看著阿蓮的眼淚一滴滴地掉落在藥棉上，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惜。

“店里的員工等著吃飯，我不能不管。”

“該去。”

林晚秋一邊幫阿蓮系好繃帶，一邊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曉慧姐信任你，你就得擔起這份責任。”

說完，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布包，里面裝著曬干的艾草和金銀花，遞到秦牧陽手中。

“城里濕氣重，拿這個泡水喝，能預防風濕。”

阿蓮聽了，突然一下子抱住秦牧陽的腿，小腦袋在他褲腿上蹭來蹭去，眼淚止不住地流：

“秦叔叔，你還回來嗎？我的字還沒練會呢。”

她的眼淚很快打濕了他的褲腳，留下了一塊溫熱的印記。

“回來。”

秦牧陽心疼地蹲下來，輕輕幫她擦掉眼淚。

“等你把‘蓮’字寫好了，我就回來檢查。”

說著，他從布兜里拿出一塊練字用的青磚，打磨光滑的一面端端正正地貼著一個“勤”字。

“這個給你，想練字了就拿它練，等我回來，要看見你寫的字比這個還好。”

阿蓮把青磚緊緊地抱在懷里，仿佛抱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我一定好好寫！”

決定離開的那天，秦牧陽特意請村里的人一起吃飯。祠堂的院子里整整齊齊地擺了五張桌子，陳叔殺了自己精心飼養(yǎng)的雞，張嬸蒸了滿滿兩籠香噴噴的白面饅頭，林晚秋則熬了一大鍋熱氣騰騰的艾草粥，還笑著說:

“去了城里也別忘了咱鄉(xiāng)下的味道”。

阿蓮端著一碗粥，非要緊緊挨著秦牧陽坐下，小嘴里不停地問著各種問題：

“城里的房子有我們家的大嗎？我們去看你住不住的下？”、“能種向日葵嗎？”

秦牧陽則耐心地一一回答著，那模樣，就像是在跟她細細交代家里的大小事務。

曉慧看著這溫馨的一幕，悄悄地對秦牧陽說：

“要不把阿蓮也帶去城里吧？城里的學校條件比村里的要好很多呢。”

“等她再長大點吧。”

秦牧陽看著阿蓮在院子里歡快地追著蝴蝶跑，她辮子上的紅頭繩就像一朵盛開的小花兒。

“她現(xiàn)在還離不開這片土地。”

吃飯的時候，陳叔高高舉起酒杯，大聲說道：

“牧陽，到了城里可別忘了本，咱秦家的人，走到哪兒都得挺直腰桿！”

“叔，您老就放心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秦牧陽的酒杯輕輕碰到陳叔的杯沿，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我不會忘的。”

林晚秋沒有喝酒，只是默默地給他碗里夾了一塊雞肉，輕聲說道：

“城里不比村里，遇事多想想，別沖動。”

她的聲音很輕，卻如同針尖一般，把叮囑深深地縫進了他的心里。

飯后收拾東西時，秦牧陽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練字用的青磚仔細包好，放進曉慧帶來的帆布包里。最上面放的是那塊寫著“清”字的磚，下面則壓著林晚秋給他的艾草包，還有阿蓮偷偷塞給他的半塊橡皮。

曉慧看著他收拾東西，突然說道：

“哥，其實倩倩說，她特別想讓你教她練字呢。”

秦牧陽聽了，臉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眶微微泛紅，差點落下淚來。他知道，這一次的離開并非告別，而是另一種全新的開始——他將帶著村里人的牽掛，帶著曉慧毫無保留的信任，帶著磚上那一個個飽含深情的字，在城里的煙火人間里，繼續(xù)把日子過成它該有的美好模樣。

離開秦家溝的時候，太陽剛剛爬上山頂，金色的陽光普照在大地上，給整個村子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

阿蓮一路追在板車后面跑，手里高高舉著那塊寫著“勤”字的磚，大聲喊道：

“秦叔叔，我會好好練字的！”

林晚秋靜靜地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手里揮動著一條藍印花布的帕子，那畫面，就像一幅永遠定格的畫，深深地印在了秦牧陽的心里。

秦牧陽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只見祠堂的煙囪正冒著裊裊青煙，窯廠的磚窯閃爍著溫暖的紅光，那片稻田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層層金浪。

他深信，這些美好的景象都不會消失，它們會像磚上鐫刻的字一樣，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底，無論他走得多遠，都能憑借這份記憶找到回家的路。

“等我有能力了，一定改天換地，把小村莊變成世外桃源！”他暗暗發(fā)誓。

帆布包里的青磚沉甸甸地硌在肩上，仿佛帶著整個秦家溝的重量與期望。

曉慧在前面不緊不慢地推著車，嘴里輕輕哼著小時候的歌謠，自行車的鈴鐺聲“叮鈴鈴”地響個不停，仿佛將一路的風景，都染上了溫暖而美好的顏色。